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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截胶片之十六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说完老潘,现在说说你,秭酆走了那么久,你好些了吧?”丁当摸了一下桃子的头,“嗯,现在烧完全退了。”
“我还好,集中火力的写作可以给我力量。”
“你没事了,我也该走了,今天记得吃药巩固一下胜利果实,晚上再发烧,我再卷土重来。”
“坐着多拉A梦的时空穿梭机来,呵呵――”
“好的,我就是多拉A梦!”
说完丁当振动着翅膀飞也似的一阵风走了。真是大侠,来无影去无踪。
丁当走了,秭酆来了电话:“今晚庄园西餐老地方见。”接到电话桃子的心一阵狂跳,她跟秭酆认识那么久,每次约会她都会脸红心跳。这次是N次方的心跳。他一定是回心转意了!桃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去美容院!去美发店!不能让秭酆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他的心会疼的。跟秭酆在一起的桃子哪怕在厨房里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她舍不得让他的心疼。
时间好像故意跟桃子作对,怎么还不到晚上啊。脸做了,妆化了,头发打理好了,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换来换去最后还是第一次约会时穿的衣服最合她现在挑剔审慎的心意。怎么时间还不到?盼啊盼,桃子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张靠窗的桌子。秭酆当然也在,他和她都是不迟到的人。
他跟她一样心意相通,穿着第一次约会时的衣服,黑色小圆领薄羊毛衫配黑色裤子黑色暇步士软牛皮休闲鞋,旁边的座位上挂着他的暗红色短款纯棉外套,头发清爽蓬松,但脸上憔悴异常。桃子忍住忽然发作的心痛,平静地坐在他的对面,他喜欢他们面对面坐着,这样目光可以搅动勾连,双手可以紧紧相握,仿佛世界不存在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甜蜜地相守终老。
“股市的惨败让我信心全无,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包括我们的生活,所以我选择离开,想自己清净一段时间,怕你跟着担心上火。才不辞而别,你不会怪我吧?”
桃子静静地凝视着他那双深潭一样让人陷落的眼睛,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你怪我了?我知道你会怪我,就像我知道你会原谅我一样。这段时间我静下心来,回想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对我那么好,我生气的时候你总是温柔地哄我,我受伤的时候你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恨不能让那些疼痛加在你的身上,我的衣服你帮我烫得平整叠得整齐,我的鞋子都是你精心护理擦得铮亮,为了这你去擦鞋店跟人偷学了两个星期。我的胃你来照顾,让多年的老胃病没有再犯,我的心你来呵护,让他找到家不再四处漂泊……就因为这样,我才要离开你,因为我的失败就是你的失败,我的伤口就是你的伤口,我的疼痛就是你的疼痛,我的厄运于你是变本加厉的,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陷入阴霾,我要把一个完好的自己给你,所以我选择了暂时离开,自己疗伤。”秭酆说着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桃子的眼泪延迟症瞬间痊愈,她的泪簌簌地流了满面,但还是一言不发。她忍着想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多少次,他得意的时候她是他的孩子,他失意的时候她就是母亲。相爱的时候,你可以是他的任何人,小甜甜、老妈妈、大姐姐、情妹妹……
“我知道你怪我为什么不让你跟我共同度过难关,我知道你是可以同甘苦共患难的人,但是我怎么舍得让你跟我陷入沉沉的黑暗,一度我以为再也走不出这迷雾般的黑暗,我不愿拉着你一起消沉坠落,那样我会心如刀割……”
桃子哭着抓住秭酆的手:“别说了,亲爱的,我都明白……”
秭酆坐过来紧紧抱住桃子,脸埋在她的肩头,桃子用手抚摸着他新生的白发,秭酆从前没有一根白发!桃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过了很久,秭酆坐正用手捧着桃子的脸说:“你瘦了。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离开你,我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我要好好照顾你,让你再次柔润起来。”
然后场景转换到了艺海,他们忘情的亲吻,为这短短却漫长得好似永诀的别离……
“秭酆、秭酆……”桃子叫着努力从梦魇中醒过来,看看外面,天色已晚,月朗星稀,看看身边,哪里有秭酆,原来她吃的药中有安眠的成分,秭酆回来只是一场梦。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们越过时空相见。每一分钟当成一年,究竟能有多少缠绵……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亲爱的你了无踪影,再回到梦里,梦已不相连,似梦似真,转眼改变,梦已不相连……
春梦,春梦了无痕。
2008-10-11 10:38
一截胶片之十七记得当时年纪小
鲁梵是桃子的发小儿,从小他们一起长大。他们的父母是同事,从小学到初中他们都在一个学校读书,他的妹妹和她的弟弟是同班同学。他的姐姐高考复读时跟桃子住在一个外面租的宿舍里。那时城里的孩子不让住校,为了让桃子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父母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跟几个同学还有鲁梵的姐姐一起住。
鲁梵的姐姐当年是个文学青年,最早从她那里鲁梵读到了诗歌,然后他又把那些诗集拿给桃子看,那是初中时代,他们比着写诗,看谁写的又快又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
包括鲁梵在内桃子有一个秘密五人小团体,除了他俩,还有芮智、远航和涓红。涓红家和桃子家是隔壁邻居,她们从出生就认识,当年是助产士的母亲还为涓红大年初一降临人间的妹妹接生。由于这些渊源,桃子父母和涓红父母桃子和涓红像世交那样好。
小学毕业,桃子和涓红的二人转扩大到五人的拉场戏,小集团多了三个男生,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如火如荼地到来,两个女生三个男生的组合多出了两段朦朦胧胧的感情。
一段是涓红和远航,一段是桃子和鲁梵。
涓红对远航的喜欢发乎心止乎礼,那么小的年纪当然会止乎礼,但是那么小年纪的感情醇厚浓烈毫无旁骛。典型的女追男桥段,当然像隔层纱那么简单。初中快毕业的时候,远航转学到离家近伙伴多的另一个学校,五人小集团洒泪分别,其中涓红更是肝肠寸断,对,肝肠寸断,那时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词语形容当时的心情,涓红默默垂泪,好多天心有戚戚然沉默不语丢了魂儿似的。虽然不同学校,但是五人小集团还是常常在鲁梵家小聚。高中毕业后,涓红和远航常常在这种小聚中双双落单,其他三人会意的故意走开,让他们卿卿我我,也不是真的卿卿我我,七零年代的初恋是连手都不拉的。喜欢跟他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觉得幸福,这就是父母眼中洪水猛兽般的早恋,这就是他们担心到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早恋的全部内容。
后来远航随着父母离开了他们的家乡去了辽宁。涓红的爸爸拗不过她,陪着她去辽宁看远航,那时大家已经长大,这种“看”有相女婿的含义。到了辽宁,涓红爸爸看到的是家徒四壁的远航,他和父母刚搬过去,还没有站稳脚跟。远航的态度急转直下,对涓红非常冷淡。涓红难过得要死,心灰意冷地跟着父亲离开了辽宁。很多年后,她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生了一个儿子,夫慈子孝,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又过了很多年,桃子忽然接到失去音信很久的远航打来的电话,他说是从鲁梵那里知道她的号码。他们叙旧话新,丝毫没有久别的生分。日子恍惚回到青葱的学生时代,桃子问远航:“你那时怎么没跟涓红在一起?现在有时会想她吗?”“我那时不再是小孩了,很穷,一个男人的自尊让我离开了她,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我不能给她幸福富足的生活,不想让她跟着我过苦日子。现在有时会想起她,希望她过得好。”“她现在很好,过着我从前鄙视现在向往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她比我幸福。”“那就好。幸福的内容是不同的,她那种生活叫做幸福,你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也是一种幸福。”“是啊,远航,我们都长大了,学会多角度不同侧面看问题了。你希望她得到你的消息吗?”“不希望,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足够了。”远航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直在远航,现在的他已经从辽宁远航到广东,做着服装生意,日进斗金。
说完涓红和远航,再说说桃子、鲁梵和芮智,如果只是桃子和鲁梵,事情就比较简单,但是还有芮智。
桃子从鲁梵姐姐那里得到诗歌最初的启蒙。从跟鲁梵比着写诗的竞赛中写作获得长足的进步。鲁梵是让她佩服的,因为她觉得当时她没有他的深度。鲁梵的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离婚,已经到外地上大学的姐姐写信安慰他,第一句“国破山河在”让小男孩鲁梵泪如雨下。九十年代初离婚还是很不光彩被人唾弃的事情,桃子用眼神安慰她,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样的语言,这件事大大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因为这样的变故,鲁梵比没经历过苦难的桃子成熟很多。体现在诗文中的见地自然也高深得多。所以相对于芮智来说桃子更愿意跟她佩服的鲁梵在一起。这次十一回家鲁梵到桃子家里看望她和妈妈,对弟弟的小孩林林说:“你姑姑当年作文没有我写的好,现在我可比不上她了。”“真的吗?”林林张大了眼睛。
芮智跟鲁梵截然不同,他不写诗,他做饭。是个从小就被大家戏称具有好丈夫潜质的小大人。初中时他身高就一米八以上了,大个儿芮智除了在篮球场上挥洒青春之外,就是把五人小集团叫到家里给他们做饭吃。鲁梵的家里只能玩没饭吃,芮智的家里能玩能吃还有水果。他家的院子里种着杏树果树葡萄和草莓。桃子和涓红有时候找他不在家时会翻墙进去摘果子吃。
芮智最拿手的菜是豆角炖土豆。每次都是四个人打牌,他自己在厨房做饭,每当桃子他们闻到菜饭香味的时候就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厨房等着他起锅盛菜,然后香喷喷大吃一顿。芮智是那种老好人似的男生,心细会照顾人,总能替别人着想,从来没见过他生气。尤其是对桃子耐心异常。他送她画在雪白手帕上的梅花和诗词,用坚硬的理石刻名章给桃子,上大学的时候频繁给她写信,默默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桃子明白他的心迹,但是那时桃子一心在鲁梵身上。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桃子应该跟鲁梵罗曼蒂克先,和芮智白头偕老后。
直到现在桃子有时还会梦到鲁梵。他是她最初的翠嫩岁月中一抹温暖的橘黄色。他在写作上用行动督促她,在生活中用心灵温暖她,在精神上小心引导她。直到现在桃子心有所惑的时候还会给远在家乡的他打电话答疑解惑。
跟现在一样,小时候她的手一到秋冬就冷得像冰棍儿,鲁梵会用自己的手紧握她的,用力搓着,嘴上哈着气。所以后来秭酆这样做的时候,桃子才死心塌地的爱上他。不要把小时候纯洁的感情想得如狼似虎,鲁梵只是拼命让桃子的手暖过来,小男孩鲁梵别无杂念,正式的牵手是在高中快毕业的时候,那次他们一起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鲁梵大胆的牵着桃子的手向前走,一是怕他和路盲桃子走散,二是乘机直接地表达他的感情。那个年纪正是二八豆蔻情窦初开的好时候。桃子羞涩僵硬的被鲁梵拉着,走过喧闹的人群,立刻丢开他的手。从那以后,鲁梵再不敢鲁莽造次了。
长大后他对桃子说:“你那时真是太青涩了,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害得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我还蠢蠢欲动想抱抱你的,结果被你的大义凛然吓回去了。”
青涩的年纪青涩的初恋多半没有火红的结果。桃子和鲁梵后来上了不同的大学,去了不同的地方,做了不同的工作,桃子离开家乡,鲁梵留守故土,他们羞涩像初冬小雪一样的初恋,随着春天的到来冰消雪化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深厚的情谊,他们认识快30年了,那些年轻时候稚气的爱恋如今都酿成了醇香的老酒,岁月幽深,香气四溢。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2008-10-11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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