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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的革命者,中间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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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9 10:46: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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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刚: 1945年出生于上海崇明岛,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主要著作有《徐刚九行抒情诗》、《夜行笔记》、《梦巴黎》、《风雨琼楼》等。近10年间从事人与自然的研究及写作,著有《伐木者醒来!》、《中国:另一种危机》、《绿色宣言》、《守望家园》、《地球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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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1 08:43:4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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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裕的手捂着贫困的头,绝对想不到积累资本,只有进行“地主式”的消费。

   
1

  忽如一觉醒来抱住了金山,金农大多成了暴发户,仅10万人的潼关县,上百万元的15人,50万元的100人,10万元的1000人,万元户更是星罗棋布,俯拾皆是。
  怎么花?
  扩大再生产,使货币在周转中生成丰厚的资本,他们无此观念。
  投入公益事业,使公共环境也像家室那般舒适,他们无此意识。
  合理消费,提高生活的质量与层次,可惜路子狭窄。
  他们富裕的手捂着贫困的头颅,苦苦思索。唉,物质的丰沛倒成了精神的重负!
  祖宗的历史启示后人:义军进城,必大赦三日,吃饱、喝足、玩够。夺了龙座,那更要享受荣华富贵。
  淡忘的记忆提醒他们:地主勒索的目的就是为了享乐,如刘文采那样……
  这些往日可望不可及的生活目标,今日全有了实现的条件,他们将万千财富发泄似地挥霍到封建式的消费之中。
   
2

  “入棺!”
  大腹便便的赵亮一声吆喝,八条汉子抬出一具浑身宝气的尸体,脖颈上挂着三串珍珠,右手五个指头全是金戒指,口里两溜金牙闪闪发光。
  棺内更是阔绰耀眼,四角塞满纸币,枕下碎金成堆,安睡了,赵亮又把足有100克的金块放在老人手中。
  观看音,全无惊讶之色,采金大王如此奢侈早非罕事。上个月,王海葬母,陪葬的金子就有1000克左右。
  老人似乎微笑了。他穷了一辈子,别说是金子,就是100元以上的钞票都没见过,死了却掉进福窝,下辈子可要好好过日子了!
  赵亮放心地吩咐盖棺,然后蹬上他那辆崭新的“蓝鸟”车顶,向前方护灵车队发令。
  这个车队是赵亮从全县万辆摩托中精选出来的,不但车的型号一致,骑士的个头也相当。上百套皮衣皮裤、白色头盔、雪白手套由他提供。所以,行进起来实在壮观,阵势比护送元首还威风十倍。
  豪奢的灵车紧随其后,富贵的黑绒罩护棺,棺上龙头龙尾,几丈长的白带顺风摇曳,棺旁的纸人纸马、“高楼大厦”、“家用电器”、“小轿车”琳琅满目。
  近百名孝子哭天喊地,男的披麻戴孝,女的白纱拖地,彩绸裹腰。赵亮虽然低着头,但落不下泪,心中只有说不出的惬意。
  是啊,他挖金子发了财,成了远近闻名的百万元大户。吃,气派太小;喝,马尿灌的难受;嫖,老了;赌,腻了;存,不愿;藏,不安。惟有如此才能显示无尽的荣耀。
  昔日的达官贵人也不过如此吧。
  秦始皇为什么封金币为上币?为什么一生守着金殿、金印、金座?慈禧太后为什么死了还卧于金银之中?就因为金子不仅标志富裕,也象征着权力!
  我赵亮无做官的福相,无“官倒”的条件,但我有金子,有用不完的金子!我什么买不来?什么事做不到?哈,哈。我有权力!有被人崇拜恭维的威势!
  瞧,那些围观者的目光吧,多钦慕,多热烈,见了县太爷也未必如此!
  他美滋滋地笑了笑,又佯装干哭起来。
  紧接着是三辆卡车驮一条纸制巨蟒,镀金的眼珠威风凛凛,金丝包裹的手足,气势轩昂。大型乐队更有气势,不仅传统与现代乐器结合,指挥还是一位高酬请来的教授呢。
  最后是数千名乡邻好友组成的送葬大军。赵亮落魄时,是这里边的人指着他的脊背嘲讽挖苦,而今天却不请自来地捧场了。哪张讨好谦和的面孔,不想得到百万大户的青睐?
  蓦地,长龙般的送葬大军停住了,原来是一段泥泞破烂的土路横在面前,摩托队无法过,车辆无法过。
  私人的豪奢与公共的寒伧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对比,把中国人的心态展露出来了。
  中国人对于家庭和朋友极其忠实,可是,却不管公共利益,他们能够严格履行习俗所规定的义务,对众人的需求总那么麻木不仁。
  所以,赵亮宁命令大军绕道而行,也不愿从万贯家产中抽出一鳞半爪修整这破碎的路面。
  墓地终于到了,从雕刻精细的石门进去,左右是两个小巧玲珑的坟冢。赵亮介绍说,这是给他与老婆备用的,直对的两个显然是父母的住处。四周苍松成行,翠柏有序,地面石板铺就,漆花添彩,俨然一处庄园。
  老父亲福气十足地入了地府……
  折腾累了,赵亮盛宴款待。一样重的鸡,一样长的鱼,一般大小的饮料罐儿,就是没有吃腻的猪肉。
  乡、村及各路头面人物均坐上席。可见金钱对权力的恭维,权力对金钱的倾慕。两股力量各有所需地拥抱了!
  晚上则是电影、大戏。热热闹闹,排排场场了6天,耗资10万,赵亮只眨了一下小眼睛:“?,小意思……”
   
3

  采金大户见面,最亲热的招呼是:“博一枪!”随之拉拉扯扯涌进常去的赌窑。
  赌注比别处气派得多。最低数不下1万,亮出的底把(赌本),更为吓人,每个赌徒面前都是一座钞票的小山。
  赌的方式却极其简单,不是清单双,就是比点子(扑克牌)。拿他们的话儿说:“这法子既快,又不耗脑油。”
  真的,不足一分钟,就能决出输赢。输音毫不在乎地推去一捆钱;赢者懒得点数,用手指一比,便知多少,至于少上十张八张,他根本不在乎。
  那些不成捆的钞票,则用尺量或秤称,精干此道的赌徒,早知它的薄厚轻重。“大团结”1.3厘米、2.1斤正好1万元上下。
  赢者必定眉飞色舞,精神抖擞,他肥胀的脸上绽开笑盈盈的红眼,两张出汗的手不住地将钱向自己跟前搂。一夜就是一座小山峰,足有10万元。为了显示阔绰,他扔给窑主的抽头就是几千元。还要请输家大吃大喝一顿。
  输家也决不沮丧,更不像别处端着猎枪,握着菜刀不让赢家走。他们知道,输掉的无非是一天的劳动价值,10万元小意思喀!撕碎,声太小,揩屁股,纸儿太粗,唯有输掉寸最畅快。争当“总书记”(书,输的谐音)成为矿区赌徒的时髦。
  渐渐地,赌钱都乏味了,便开创赌博斩潮流――赌金子。
  每每赌徒聚起,均带一包金块,亮晶晶往桌上一摔,光泽耀人,添了几分拼杀气氛。
  输赢也认真多了,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盯住庄家手中的碗,几晃后,色子亮了出来。啊,双!唤双者禁不住扭起丑陋的屁股。唤单者瘫做一团,豆大的汗珠濡湿面前的金子。
  吸一口“黑面”(土大烟),他又来了劲儿,下出更大的赌注,赢厂他大跳、大唱,输了他无声无息。一夜下来,大起大落,震魂慑魄的战斗搅得人心惊肉跳。惟有如此,赌徒才觉得活着,才尝到梦寐以求的乐趣。
  于是,赌博成了金农难以戒掉的嗜好,一天不赌难受,两天不赌生病。干脆天天光泡进赌场吧,金子赌光了赌摩托、赌房子,甚至赌老婆。
  家破人亡了,最后赌洞口,而洞口是输不尽的,输了一个再打一个。老天给了金农富命!
   
4

  最挑逗金农心弦的是女人。
  这也许是小农内心的“紫禁城”吧?他可以大骂跳舞败了风尚,可以捂住眼睛不正视接吻镜头。但对嫖妓之类的“实话”决不“闭关锁国”。
  挖金子有了钱,在这方面极其大方,一夜价格绝对超过沿海城市。
  于是,各路不洁女子蜂拥而到。她们娇媚地往道口一站,打开标志身份的小包(人称野“鸡”包),边搽胭抹粉,边向过来的金农献媚。金农顿时被搅得欲火中烧,全改了往日的保守,变得极其开化,挺着粗壮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撞去。久经沙场的老娼并不立即就范,她们将腰肢一扭吐出粗俗的话儿:
  “想吃腥得先开好价。”
  “多少?30元!”
  “哼,后面得再加上一个零。”
  财大气粗者立即同行;吝啬小气者便转向另一女子。
  便宜必然无好货,不是年高,就是丑陋,但两厢情愿,也就乌鸦配母猪了。
  刘丽菊俊秀且有心机,她瞧勾她的嫖客多,便将身份愈提愈高。围拢的嫖客根本不在意,即使倾尽家底,也要摘这朵鲜花,丽菊妩媚地一笑,掏出扑克牌:
  “你们翻点了吧,谁大我跟谁。”
  嫖客孙子般地遵命。
  幸运者抽出了最大点,他心急火燎地搂住丽菊欲走。其他人不乐意了,使着性子要重来。
  丽菊秀目一展:“干脆来新花子吧,你们打擂台,谁的码子大,就是我的主!”
  “我出500元!”
  “我出800元!”
  “我出1000元!”
  嫖客步步加码地嘶喊起来。
  丽菊选出幸运儿,挽着他的胳膊要走,其他人又挡住去路,乞求似地说:
  “嗳,咱们出的码子都不小啦,能不能也让咱们几位尝尝鲜?”
  狂蛮的撒野使丽菊精疲力竭。她想退阵,又舍不得既不需本钱,又不费脑筋的发财活儿,便向母亲求援。爱钱如命的母亲竟然同意了。
  母女俩相得益彰,配合默契,很快在这一带成了暴发户。她们干脆安营扎寨,当起金农的“慰劳女郎”。
  “小天鹅”也称得上“慰劳女郎”里的一枝花。她深通男人的心理,每每拉客必搅得对方神魂颠倒。所以,嫖客都愿意和她保持长期来往,她抓住这种心理,令金矿里的富矿石纷纷向她飞来。
  为讨好“小天鹅”欢心,巨富们打破惯例,屈尊进洞,选来上好矿石,一车车地向“小天鹅”家里拉。她再倒卖给另一帮男人,自然,她坐享其成,没出半年,“小天鹅”“飞”了起来,以具有50万元的资格跨入巨富行列。不仅家乡盖起一座庄院,城里还置了一栋别墅。与土豹子厮混够了,便到城里“开洋荤”。全腻味了,再旅游全国名山大川。每次必有几个男人跟随保驾。
  百万元大户马平娃觉得这太有些损采金者的脸面了。便对暗娼施以恶作剧的报复。每晚均拉4个以上,不为需求,只为显耀与耍弄。他让暗娼们互相厮打,胜者陪他睡觉,败者在旁观看。完事,再让裸体的暗娼争抢他抛洒的钞票。
  笨拙的躯体令他恶心了,欲望想攀高层次,他便向某大学发出“邀请”:“愿来者保证一星期使其成为万元户。条件:能唱会跳。”
  金钱的诱惑力真大。“天之骄子”扔掉尊严,揭开面纱,赤裸裸地来了。
  为了获取每晚2000元、外加5K金戒指的高酬,来者使尽本领,夜晚玩乐,白日给主人一字一板地朗读《金瓶梅》。
  是啊,马平娃在这无度的奢靡中,耗去的只不过半边家业,尝到的则是灵与肉从未有过的滋味。
  在这种“地主式”的滋味下面,淌着多少女子的血!
  样儿丑了,价格最低,为了多赚钱,只有拼命拉客,野蛮的汉子不是将她折磨得窒息,就是整出一身病来。
  病了,便不敢再干这般事儿,但瞧着别的姐妹发财,又红了眼窝,干脆挺着瘦弱的身子拣矿石。
  这又成了偷矿汉子的猎物,坑道里发生轮奸的事时有发生。被强奸、轮奸致死的尸体曾多次发现。可怜的七姐妹,就是被这种惨无人道的兽性夺去生命的!
  妇女付出了比金子还贵重的代价!
   
5

  能囊括吃、喝、嫖、赌的宝地,金农们称之为“小香港”。
  四面都是陡峭的矿山,惟有这儿是平展的,宛如一个盆地,一张温床。
  由于金农买卖、挥霍与淫乱的需要,港商来了,走私贩来了,暗娼也来了。
  高档的商店开张,货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价格贵得出奇。但采金者不在意,他们有的是钱。吃啊,吃尽山珍海味;喝啊,喝足名酒佳酿;抽啊,抽够洋烟、“黑面”。
  简陋的草棚漫山遍野,每个外面均站一位青年女子拉客,进去一瞧,啊!已有一对男女鬼混了,管他呢。睡吧,混宿杂交才热闹呢!
  一个乱伦的世界!
  一个极乐的天地!
  它成了一群四肢强壮,头脑虚空,物质丰厚,精神贫乏的人们的避风港,每每繁重的劳作过后,采金者先将一筐富矿石卖给倒贩,再到饭馆海吃一顿。然后,打着饱嗝钻进灰暗的录像室。淫乱的镜头令他们大饱眼福,受益不浅,晚上则模仿着在瘦弱的妇女身上泄欲。他们现挣现花,好不痛快,全不知储蓄,全不知身外还有投资的世界。
  他们昔日渴望的生活就是如此,他们睡梦中向往的香港就是如此。今日体验了,满足了!给个县长都不干!
  采金者陶醉其中,不愿离去,不愿移动,永远跨不出“农民”门框。
  中国啊,能不能跨出这个门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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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1 08:43:0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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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可依,微弱的缉私怎能束住疯狂的走私。中国的腰包被外流倒流的手掏空了。

   
1

  从不平等的《南京条约》到奇耻大辱的庚子赔款,中国流失了多少金银?提起此,哪个华夏子孙不满腹悲愤!
  洋人抢走的是自“家”财产啊!
  所以,当清王朝逼使国内诸多产金区为赔款挖金时,金农的情绪是对立的。胆壮者还冒着杀身之祸,匿上一克、两克。
  这些金子裹着红绸,小心翼翼地传了一代又一代。
  今天,这些爱国举动在后人面前早已黯然失色了。不仅传家宝兴高采烈地出国旅游,探寻当年离散的伙伴,大量新采的黄金也积极主动地“送”往海外……
  为什么?
  国与家的利益发生了冲突!
  国家每得一两黄金,要付出开发基金、地勘基金及价外补贴近600元,限于国力和还外债,再不可能以国际金价来收购黄金。
  金农心中有笔老账:几十年城乡分割的结构,把农民紧缩在愈来愈少的耕地上,辛苦劳作,拥挤不堪。到头来,得到什么呢?别说温饱难足,自顾不暇了,城市有了病还要从农村抓药吃呢!近几年,城乡差别非但没有缩小,反而不断扩大。
  土地承包了,农民有了致富的希望,但化肥、农药、柴油全是高价,种粮依然亏本。国家低价收购农产品与高价出售农业生产资料并存的“剪刀差”和“差口”在明显扩大。
  好不容易挖出了金子,交给国家还不足保本,人均一天采金0.7克,国家牌价20元,而投入劳动、土地、工具租金及吃、喝、拉、撒远远超过20元,再笨也算得来这笔账!
  恩格斯说:人对自然的每一次侵犯,都会得到自然的报复!
   
2

  金农挂起牌儿,大模大样地招揽走私犯。
  银行不愿管,现行的收购体制对他们无任何益处。自己垫金款,年利仅9厘,而用此去周转,年利不下9.1厘。于是,人行推工商,工商推人行,谁也不愿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买卖。
  当地政府不敢管,你给人家搞不来平价化肥、怎好意思让人家低价出售黄金。况且,农民收入的增加,还是当地父母官显赫的成绩,晋升的依据呢?地方割据及考核干部的标准必然造成这种滑稽状态:一些人吃国饷,并不替国家负责,甚至还挖国家墙角,大干走私生意。
  陕西省汉阴县人武部1987年3个月走私黄金1187.7克,获赃款12万多元,而主犯则是此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政委兼县委常委刘国柱。
  金农自然有恃无恐,他们明目张胆地将走私犯请到家中,好吃好喝款待,走私犯完全深知金农的心理,不仅态度热情,成色合理,而且价格随行就市,很得金农欢心。两股配合默契的旋风把走私刮得甚嚣尘上,日益升高,从而使国家的收购量急剧减少。
  请看陕西省群采黄金交售情况统计:
  1985年 582两
  1986年 50两
  1987年 1.8两
  1988年 0两
   
3

  中国的事情都是闹大了才引起重视。毁林如此,水土流失如此。黄金走私也一样。缉私队伍就是在黄金走私达到高潮的1987年陆续组建起来的,此时的金农已巧滑老练,金贩子已装备齐全,走私手段已隐蔽多变,地上、地下、内陆、沿海已形成一条完整无隙的运输线。任如来佛的神通再大,也难将现代“美猴王”一网打尽。
  陕西省安康地区公安处的缉私队够精干了吧,队长马仁龙久经沙场,战功赫赫,队员全是清一色警校高材生,但一上手就吃了亏。
  线索有了,他们风驰电掣般地直捣黑窝。怪也,没有贩子,惟一的陌生人还说是这家的亲戚。但走亲戚带对讲机干啥?马队长从惟一搜出的赃物上打开缺口。“亲戚”招了:他是中间人,金子全让贩子带走了。
  追!破烂的吉普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了半小时,发现一个陌生人,正悠哉悠哉地跨在进口摩托上兜风呢,马队长大喝一声:站住。
  摩托车加大油门,飞似地逃窜,吉普车喘着粗气尾随其后,距离很快拉开。马队长急得捶司机的腰:快呀!司机使出浑身解数,但车速把他的技术委屈了,依然慢悠悠。
  眼看着贩子溜掉,马队长靠在椅背上,怨天尤人,唉,有辆进口车多好啊,保证追上龟儿子,但他们又十分清楚,这只是美好的愿望。
  想想可怜的公安处吧,现代设备没有,药费、差旅费无力支付,工资有时都难以保障,一般部门别说车,有辆三轮摩托就烧高香了。吉普车算是对缉私队照顾到家了,还敢有什么奢望?
  那贩子似乎摸清马队长此时的心境,他故意调回头,对着车窗,伸手一个“拜拜”,又风也似地逃跑了……
   
4

  更恼怒的还在后头呢!
  我国刑法中诸多条例早超前到“高级阶段”,但缺乏处罚黄金走私方面的款项。司法机关爱莫能助!
  缉私队只有罚款放人。于是,以罚代法,以罚代刑,便成为我国缉私的主要手段。
  放了,走私犯也决不会息手,甚至,气焰更为嚣张。
  某县一个走私大王被释放后,专门租了辆“皇冠”在县城和公安局、法院门前兜风示威,一群狐群狗党张牙舞爪,尾随其后。
  用意何在呢?
  无疑是对法律的嘲讽和挑战!
  我们的国民历来就有对洋奴、卖国贼深恶痛绝的传统,但对走私这类卖国行为却抱以极其宽容的胸怀,围观者不但不谴责,还发出由衷的喝彩。
  这种灵魂的丢失比走私黄金的损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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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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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这双有力的手,撕破了往日“军民一家”那张含情脉脉的面纱。

   
1

  利益是决定人们好恶的准绳,所以,列宁一下子桃破外衣,揭示了社会关系的实质: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以经济利益为基础的。
  那么,最讲实际的中国农民当然更是如此了。
  当年,红军路过一处,农民杀猪宰羊迎之,因红军给他们带来了直接利益。
  今天,部队驻扎一地,农民吹胡子瞪眼怒之,因部队的存在与他们的直接利益发生了冲突。至于“保卫祖国”之类的间接利益他们是感受不到的。
  尤其是金矿区,冲突更为激烈。钱,这双有力的手,撕破了往日“军民一家”那张合情脉脉的面纱。
   
2

  几百辆大车,几十头牲口,几千号人在解放军某部仓库大门外暴躁地吼着、叫着:
  “为什么不让进去?”
  “还未到放行时间。”哨兵客气地解释。
  “耽误一分钟,就是好几克金子。你能赔得起吗?”
  “时间不到,就是不能开。”哨兵不耐烦了。
  “冲!”
  浩荡的采金大军冲开单薄的铁门,海潮般地涌进库区,为维护军民关系而卸了子弹,取了撞针的枪支如根烧火棍,垂头丧气地偎在目瞪口呆的哨兵怀中。这倒给一个好事者提供了发泄积怨的对象,他一拳向哨兵打去,哨兵捂着脸钻进哨所,他踢开房门,继续行凶。三个哨兵恪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宗旨,含泪承受蛮横的撒野。结果,一人头被打破,一个腰肌损伤,一人手指骨折。但那个撒野的农民并不解恨,边砸着玻璃边威胁道:
  “今儿个是教训教训,若再不及时开门,非要你们的命不可。”
  从此,这个全军最大的军需仓库禁区,成了金农挖矿、抢矿、偷矿的必经之路,出入自由,来去方便。
   
3

  挖到矿者,自然是心满意足,扬长而去,但并未忘将提金之后的矿渣肆意倒在部队专用公路上,致使宽敞大道变得狭窄不平,坑坑洼洼。军事车辆难行了,紧急任务贻误了。
  未挖到矿者,则把万千恼怒泄向不幸的哨兵。
  瞧,任唯农挥舞着菜刀杀来了,机灵的杨斌一闪,刀深深地砍在门上,杨斌乘机躲避,任唯农紧追不舍,在库区球场跑了三圈,逼得杨斌只得边喊“救命”边跑向宿舍楼。任唯农又尾追楼上,午睡的战士们被惊醒了,纷纷跑出来。班长张涛一把抓住任唯农手腕,对他说:“什么事?放下刀子慢慢讲。”任唯农不但不理,还将刀在张涛手上用力一划,顿时,张涛的虎口出现一个四公分的口子。这时,战士陈宏上前劝阻,又遭一刀,腿上挂彩。
  战士们忍无可忍了,解下皮带进行自卫,任唯农手中的刀子被打落,但他捡起刀仍想施暴,战士们只得将其打倒在地。
  这下不得了了,狐朋狗党蜂拥赶来报复。他们骑着进口摩托车追着哨兵满区跑,追上就撞,抓住就打,略遇阻止,便扬言:“老子也有枪,小心你们的脑袋。”
  远离家乡的战士啊,生命受到极大威胁。他们保卫祖国,但连自己的生命都保护不住,这是什么样的悲剧?
   
4

  库区内的战火烧得更旺。
  这一切的领头人是库区内一个村的党支部书记王福财。此人原由外地逃荒而来,开始草房一间,温饱难足,部队救济些杂粮旧衣,他就感激不尽。后来,国营金矿一个采场的通风口设在这里,他领一帮人发了财,从此“人一阔脸就变”,再不将部队放在眼里了。
  一年夏天,他领着农民接部队的动力电打麦子,并将麦草堆放在仓库门前,若着火,库房就完了。保管所所长干涉,他竟操起洋镐拚命,所长气得要收拾他。村民提醒:“不敢呀,这可是地头蛇!”
  部队为求得安宁,只有抚慰这条地头蛇。他盖“兵团司令级”别墅,部队将水泥、钢筋送去;他要车辆,部队不敢不给,宁愿自己不用也要给予优待。
  但他并不满足,轻则鼓动农民加紧骚扰,以求部队更大的让步。重则,大打出手,全忘了昔日的恩情。
  某人将他坑口的一车矿石经库区偷偷拉走,他怨哨兵没拦住。哨兵委屈辩解,他伸出戴着二枚金戒指的手拧哨兵的脸,哨兵吓得躲进哨所,他又敲着门狂喊:
  “出来!”
  战士缩成一团,畏惧这位“地头蛇”的厉害,不敢吱声。
  他伸出大拳向门上砸去。
  尽管赶来解围的政委握住了他的手,门保住了,但包括他曾热情赞美的“军民共建”早已支离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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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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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着工装的“农民”与他的血缘兄弟携起赃手,结成偷矿“同盟军”。

   
1

  主人翁思想,这个我们喊了多年的企业法宝,也在强大的黄金冲击波面前,悄悄地丢失了。
  金矿第一线的工人多系农民出身,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本来就使他们的主人翁思想薄弱,体制的诸多弊端及金矿所处的艰苦环境又无强盛的凝聚力,这便给金农的侵袭,金钱的诱惑,留下可乘的缝隙。
  裹着工装的“农民”与他的血缘兄弟携起罪恶的手,结成偷矿“同盟军”。
   
2

  黄色的选场大楼耸立在矿区心脏,俨然一大块金锭,分外耀眼。
  可不是吗?矿石在这儿一加工,全成了价值连城的精矿粉,抓一把就是上千元!
  金农无一不打它的主意。
  一间问简陋的矮房围着选场盖起了,白日佯装做生意,夜里翻过墙,趁工人交接班,神速地偷它一口袋。
  选场立即加高围墙,并插上锋利的玻璃尖,但金农依然瘸着淌血的脚,照偷不误。
  逼得选场只得在墙外挖一深沟,总算暂时抵御住偷袭。金农急红了眼,惯偷的姚春林等三人还整夜整夜在沟外转悠,寻找下手的缝隙。
  唉,缝隙没有,撞上的尽是工人,没法子了,只有在工人身上寻口子。“内心开花”也是一种战术嘛。
  姚春林试探着引诱青年工人郗向前,想不到100元就使他上了钩。
  “要偷,明晚来,明天的矿富。”
  “怎么进?”
  “不要管,到时听我的。”
  “哎哟,哥们,够意思,事成后,兄弟亏待不了你。”姚春林高兴地拍拍郗向前的肩膀。
  夜,黄楼在月色的反照下,映出?人的寒光。郗向前蹑手蹑脚地出来了,贴在墙角的姚春林三人立即围过:
  “怎么样,能进去吗?”
  “别急,我先到值班的武警那看看。”
  武警本是金矿花钱雇来的护矿队,但也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不少人早被金农拉下水。所以,都向前略一游说,值班的武警立即交械,让开通道。
  三人毫无阻拦地进去了,下手前,郗向前还授一经验:“矿粉全在球磨机下的水道里,随便拿吧。”
  像是入了宝窟,三人全成了贪婪的财主,不但将带来的布袋装满,衣兜也塞得鼓鼓囊囊。
  自然,郗向前和武警战士的衣兜也是鼓鼓囊囊的。所以,他们甘愿顶着寒风,在外面放哨……
   
3

  零公里饭店老板见两个老工人进来,笑歪了嘴。嚯,送大买卖来了!
  他殷勤地招呼坐,并不住寒暄:
  “你们是矿上的?”
  “嗯。”
  “做甚?”
  “放矿。”
  老板的脸更生动了,给两位各敬一支烟,趁点火的时儿轻声说:
  “放车矿咋样?”
  “不行,不行,风险太大。”
  “咱出大价钱,”
  “多少?”
  老板伸出两根指头。
  两人一齐摆摆手。
  老板又展开肥墩墩的手掌。
  两人笑盈盈地点点头。
  老板立刻好酒好菜上之。
  两人满意地擦擦嘴,约好时间,走了。
  魔鬼喜欢的夜,黑沉沉,无一丝亮色。
  老板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交给白天见的老工人。
  “这是4000元,你回去点。”
  “不是5000元吗?”
  “事成,我补。”
  老工人甲在路口望,老工人乙蹬上操纵台。
  起初,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心在反问自己。难道5000元就收买了我的党性,我的良心,就收买了30年工厂对我的滋养吗?后来,他摸摸沉甸甸的口袋,镇定了,他妈的,工人太穷了,一年才挣1000元,这一瞬间就是5000元。干!不干才是傻瓜呢!他狠狠地按下电钮。20多吨金矿石哗哗地流进两辆大车。这是把国家的油流进不法分子的腹中啊!而我们的老党员、老工人呢?尽管也肥了,但永远背上一个耻辱,遭受几代人的诅咒!
   
4

  “有人帮着偷,我们为何不自己偷?”
  王燕林向同车间的刘大平叙说着大胆而“聪明”的邪念。
  刘大平根深蒂固的农民基因立即做出更聪明的应允:
  “对,自己偷,自己偷赚钱还多呢!”
  内贼行窃,便当极了,他们轻而易举地整了1吨矿石。
  金农来找他们“帮忙”,刘大平再不傻呼呼地重蹈覆辙了,而是摇头晃脑地说:
  “帮什么忙呢,咱手里就有货。”
  “啥价?”金农并不感新鲜。
  刘大平没直说,他去试王燕林的口,王燕林给个450元/吨的价。刘大平一转口,则变成460元/吨,他又捣自己人的鬼!
  但没想到,另一一工人却来要挟他:
  “怎么样?”给兄弟分一把吧。
  “你?”刘大平有些愕然。
  “我什么?我早看到了。”
  “那你告去吧。”刘大平故作镇静。
  “我没傻,告了就没我的啦。”
  “好,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
  “合伙干。”
  二次行窃,队伍自然壮大,人背不满足了,便明火执仗地用机车拉。拉出了,又忘了是“一起”的兄弟,各顾各地朝自己宿舍抢。放哨的不干了,他们擅离“职守”,也热火朝天地偷起来。
  巡逻的护矿队发现了,他们摆出严肃的面孔,吓唬偷矿者:
  “好啊,都偷到自家了,这是罪加一等!”
  “都是一个矿上的,高抬贵手吧。”王燕林陪着笑脸。
  “不行!”一个护矿员抓住车帮。
  王燕林蓦地握住那只手,塞进一叠钱。
  钱使手放下了,使矿山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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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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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了西瓜拣了芝麻的可悲现实,使国家金矿陷入困境。护矿队伍对强蛮的金农又奈之若何。

   
1

  “太放肆了,不镇住他们就不吃这碗饭了!”潼关金矿公安科科长常付成摔掉帽子,露出一圈白发,激动地大喊:“今晚都跟我进洞,不信抓不住几个长毛子。”
  夜,静悄悄。伸手不见五指的坑道里更显得沉寂,这情景使伏在石板上的常付成不能不联想起20年前的战斗生活。
  那时,也是伏击在暗夜里,等待向印度侵略者发起进攻的号令。然而,那时敌人是清楚的,战斗的目标是明确的。今天,面对的是谁呀?是啥样的战斗啊?
  干了10多年金矿的治安工作,苦点累点没啥,惟对这一点,他常常苦恼不已。金矿的混乱局面是由多种因素所致,而治理混乱,又单靠势单力薄的企业公安。面对的是群众,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左不得,右不得,硬不得,软不得。略有不慎,就会陷入更大的困境,就是抓住了,又奈之若何?放了,他照样偷,照样抢。甚至,气焰更为嚣张。不是有人扬言:“今天罚我400元,明天我抢你4000元。”唉,这是何等艰难的战斗……
  然而,偷矿者完全把这当做真的战斗来打,他们悄悄地钻进洞里,为试探有无护矿人员,竟引爆炸药探路。
  一响,常科长纹丝不动;二响,常科长不吭一声。第三响,炸药在距他3米处爆了。常科长和2名干警险些被炸伤,他按捺不住了,猛虎般地扑上去。
  偷矿者撒腿便逃,常科长鸣枪警告,被雇来的脚工吓得瘫倒,“长毛子”则边跑边喊:“打呀,再打响些,有本事朝头上打,打不死我,老子会来找你。”
  常科长敢打?假若出了人命,非吃官司不可!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啊。他悻悻地站住了……
   
2

  偷、抢受到阻拦后,一些不法分子便把束不住的野蛮泄向矿山设备上,拿他们的话说:“不让我们弄矿,你们也别想弄!”
  这伙人溜进坑道里,见灯泡就敲,见凿岩机就推,见变压器就砸,甚至,撬开几道铁门,将成吨的炸药偷走……
  道路上,他们设置障碍,阻拦汽车,殴打司机,强抽汽油,略不满意就断水停电,滋扰秩序,甚至,冲进办公楼砍伤工作人员……
  洞子黑了,机器停了,为祖国创造财富的金矿一时处于瘫痪之中。
  壮实的李矿氏气得团团转。本来,他的主要任务是抓好生产,多出矿石,但近年来,70%以上的精力用于调解纠纷,维持治安。现在,生产停了,他不得不投入全部精力与不法分子周旋。
  他用力拨动电话,大声吼道:“老常,咱们护矿去!”
  进了洞里,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正好撞上几个农民扛着变压器的线圈向外走,他怒不可遏,喝令站住。
  偷矿者根本没把穿工装的矿长放在眼里,边走边嘟嚷:“妈的,你算老几?”
  “我今儿格就是要管管你们。”矿长抓住对方肩上鼓鼓囊囊的口袋。
  偷盗者扔掉重负,举拳就打,矿长一把攥住,教训道:“要想撒野,我奉陪了,不过得想想后果。”
  这时,常付成赶到,铐住了这个家伙,井提醒他:“这是我们矿长。”
  “啊!”偷盗者胆怯地低下头。
   
3

  东桐峪金矿的刘副矿长也提着皮管子护矿了。
  他不能不这样啊。矿山被折腾得太惨重!
  每个采场四周均有五六条金农开的坑道向里边蚕食。短短一年损失的矿石达6万吨,而且,他们取富弃贫,乱挖滥采,不仅扔下一堆低品位矿石,还把采场搞得一塌糊涂,不少坑道大面积塌陷,使金矿无法生产。
  金矿的选场自然吃不饱了,原日处理300吨的能力仅能满足200吨,产量怎能提高?产值怎能增加?他是被搭标的矿长招聘主管生产的。当时,曾立下强硬的“军令状”。面对这种困境,他如何向国家与职工交待?
  报告,不是没有打过,杳无音讯;教育,不是没有进行过,利欲熏心的金农怎能听进去?无可奈何的矿长啊,只能采取自知不是办法的办法治矿、护矿。
  他提着皮管子武士般地挺立在洞外。
  来了,四个偷矿者兴高采烈地来了,刘矿长抡着皮管,让他们站住。一个人从3米高的坡上跳下疾逃,被抓住的三人迅速掏出30元钱,塞给刘矿长:
  “拿着花吧,放我们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刘矿长打掉钱,满脸怒气。
  “不管你是谁,钱拿上吧!”三人拾起钱,又往刘矿长手里塞。
  “也不看我是谁,就来这一套。”
  “你是……”
  “护矿队长!”
  “哎呀,队长师傅,嫌钱少我们再给。”
  刘矿长气得抡起皮管抽了几下,令他们到公安科接受处罚。
  这时,又来了一位偷矿者,满脸流里流气的神态。
  “放下矿石!”刘矿长声儿更粗。
  “喂,你晓得咱哥们是谁?敢挡!”此人不在乎,依然前行。
  “管你是谁,偷了矿石就别想走!”刘矿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嗳,想打人啊!实话说吧,咱在县衙门可有亲戚,今儿格不就是弄点矿石吗?给个面子,往后用得上咱哥们说句话。”
  “要是不给你面子呢?”
  “哼!”
  “咋?”
  “那咱们走着瞧。”
  “不要走着瞧了,我今天就饶不了你。”
  刘矿长被激怒了,他将无限的愤怒聚于粗厚的皮管上,猛揍这位狐假虎威的无赖。
  无赖跳着叫着:“我要告你矿上打人。”
  “你告吧,对你这号人,只有打!”
  小无赖逃了。刘矿长叹息地摇摇头:“有什么办法?”他坐在石头上酸楚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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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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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洞里的“地道战”打得好热闹啊!乱采滥挖、狂抢蛮偷是金农的拿手战术。

   
1

  好像呼应似的,潼关金矿坑道里同时也进行着火热的“地道战”。
  工人们顺着主巷道入了采场,金农老鼠似的尾随其后,微弱的灯光一照,啊,褐色的柱状矿体令他们眼花缭乱。
  “他妈的,不朝前走了,这儿的品位一定很高!”
  殊不知,这是用来支撑坑道以待回采的保安矿柱。所以,当金农兴高采烈地背走挖下的富矿时,顶板倒塌了,坑壁裂缝了,龇牙咧嘴的乱石吓得下班工人抱头护脑,可怜的赫道发被脱落的石块砸伤,造成终身残废。
  矿上立即封了这条通道。并安民告示:此地危险!
  然而,要钱不要命的金农哪管这些,他们用炸药轰开封口,蜂拥般地冲进去。
  欲落的乱石在巨大的震动下,轰隆一声,塌了。顿时,逃命迟缓的弟兄俩被活活砸死。
  家属哭天喊地,向矿上要人。
  “凭什么向我们要,是他们自己闯进去了,何况我们还出了告示。
  “那求你们把尸体挖出来。”
  “这么危险,谁敢去?”
  “我们出高酬。”
  理智的工人没有为金钱所动。
  金钱却鼓动了一帮亡命之徒,他们不顾一切地狂挖起来。
  悬空的巨石发怒了,又塌下一块,亡命徒虽逃了性命,却舍了鼻了,弃了耳朵。
  两个幽魂永远埋在这里,连同全国同样的500个幽魂,成为中国淘金史上可耻而酸楚的标记!
  愚昧视这标记为好兆头:“不流血金不旺,不死人金不到。”
  另一帮金农踏着血迹向这里进发。
  他们在塌方不远处,重打一个坑道,直通主采场。起初,趁工人吃饭换班时,偷偷地挖,最后,干脆明目张胆地挖起来。干涉吗?十比一的大部队,围得工人敢怒不敢言,公安干警来了吗?他们四处隐藏,打一锤换一个地方,在几千米的坑道里与你捉迷藏。
  渐渐地,悬空的主运巷底板下沉,顶部断裂。投资40万,耗工一年的金矿主体工程眼看就要报废。矿上立即采取措施,炸毁金农开的坑道,用密集型木棚支撑主运道。
  金农进来,看见他们发财的路子断了,恨得咬牙切齿。将支撑木棚一拆而光,拖回去盖房子用。
  矿上又用金属架支撑,依然难逃被盗的厄运。
  可怜的主运巷啊,在三番五次的析腾下,实在无法维持它的使命了,全部坍塌。致使4.3万吨矿石不能开采,加上停产和重掘运输巷耗去的钱,金矿共损失2000多万元,与金矿年产值相当。
   
2

  潼关另一家国营金矿出现了更为滑稽的闹剧。
  金农嫌掘洞费力,干脆从金矿采场的通风口闯入,放炮不给你们预报,采矿净拣富的挖,弄得工人安全无法保障,矿石品位极度下跌。矿上无奈了,便用坚固的钢轨将通风口网起。金农扛来几百斤炸药,随着笑声与爆炸声一阵喧嚣,钢轨弯了。他们红着眼杀进去,对采场施行更疯狂的报复。井井有条的生产秩序被扼杀,出现的是残坑四处,碎石遍地的混乱局面。
  矿长用沉重的声音发出痛苦的命令:“用水泥和钢管将通风口封了。”
  “不行,这是违反安全生产要求的!”安全科长急了。
  “无奈啊!”矿长摆摆手,让基建科长快去安排。
  这一封,尽管堵住了淘金者,却减少通风60%,工人的身体受到极大影响,矽肺病患者极度上升。
  这些人来找矿上诉苦,矿长捶着自己的头,欲哭无泪:“我对不起你们,但为了国家,咱们只有共渡难关了……”
   
3

  莎士比亚尽管才华横溢,他也难以预示新旧杂交的今日中国之世态,更难以概括复杂而奇特的中国农民之心态。诸如他笔下的金钱有那么多魅力,但中国农民在金钱面前的嬗变,却未涉及,这就是:金子使农民由愚昧变得巧滑!
  挖采太费力,来钱太慢了。巧滑的头脑使他们滋生大胆而狂妄的举动:偷!抢!
  上千人的队伍,拿着电筒,背着口袋,抬着大筐,浩浩荡荡地开进洞里,少量的工人挡不住,只得让出刚采下的矿石,任他们挑,随他们抢。瞬时间,两个班采下的300吨矿石被一扫而光,车间主任实在看不过眼,用瘦弱的身子阻挡:
  “放下,都把矿放下!”
  “这是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该我们拿。”抢矿者不约而同地大喊。
  “胡说八道,这是国家的矿,任何人都不能拿!”
  “这家伙还骂人,教训教训他。”一个长头发的小伙子顺手拾起一根钢钎,凑到车间主任跟前。工人见势不妙,挺起壮实的身子,保护自己的主任,几十个抢矿者将工人围住,主人与强盗怒目对峙!
  强盗耐不住了,举起钢钎,狠狠向主人砸去。主任流血了,工人躺倒了,强盗背着赃物幸灾乐祸出了洞子。
  洞外是排成长蛇阵的车辆、骡马,待把抢来的矿石装满,便向公路上运去,山下的收矿者闻讯,心急火燎地向这儿奔。有骑摩托的,有乘车的,有扒拖拉机的……
  抢矿者与购矿者聚于一处,便成了矿石的交易市场。虽然有讨价还价、争争吵吵,但双方均皆大欢喜。抢矿者不劳而获巨款,购矿者廉价得来高品位矿石,然后转手倒卖,再翻番赚钱。
  亏的只是国家。潼关两个国营金矿,自1985年以来,被愉、抢的矿石近3万吨,平均品位按10克/吨计算,损失黄金30万克,价值120多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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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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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金矿的存在成了金农的障碍,他们想着法儿干扰。金船怎能唱歌呢。

   
1

  国营金矿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安康金矿的采金船刚唱起粗犷的歌儿,就遭到金农野蛮的侵袭:
  “他妈的,这是先人给我们留下的,你们凭啥采?”
  “这块地早划给国家金矿了,就该我们采。”居高临下的工人根本没把胡闹的金农放在眼里。
  “好,我让你采!”
  一个亡命之徒舍身爬进晃动的挖斗,向岸上的同伙招手,30个金农靠近船体,有的抓住扶梯,有的攀上吊桥……
  无法工作了。金船垂头丧气地息了歌儿……
   
2

  副矿长魏奇峰也垂头丧气,他早就领教了金农的厉害,仅征地纠纷就搅得他焦头烂额。起初,金农嫌补贴低,整天三五成群地到矿上讨价还价,逼得你不但抬高补贴,还要亲自陪同,好吃好喝好款待。甚至,请县长出面,给他们一一敬酒,个个陪笑脸。现在,粮价涨了,金农觉得要钱不合算,逼着矿上要粮食。魏奇峰四处托熟人,找门路,总算有了线索。但国家限制,一粒也没拉回来。金农不答应了,寻机闹事,魏奇峰预感到,好端端的金矿迟早要毁在金农手中,要倒在粮食上。
  “唉,为了多维持一天,委屈求全吧。”
  他痛苦地下了道有损工人脸面的命令:“后退5米。”
   
3

  金农却有血战到底的气概,你退到哪儿他们追到哪儿,并挥起石块,向继续唱歌的金船砸去。
  哗,玻璃碎了。
  咚,操纵盘扁了。
  砰,肉体痛了……
  但强健的金船依然亮着歌喉,声儿盖过乱石,压倒金农的吼叫。
  “不信治不了你!”
  30个金农威风凛凛,蜂拥而至地上了船。
  五光十色的操作室令他们眼花缭乱,好奇地动动扶手,按按电钮,摸摸彩灯。
  金船痛苦地扭动着,走调地嘶鸣着。
  操作工奋力护卫,被他们揪住头发,摔倒在地,随之撕碎衣服,拳打脚踢。
  “严禁非本室人员入内”的配电室更成了他们撒野的场所。有的拉下电闸,有的踢断电路,有的吐痰揩鼻。
  电工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他端起相机,对准丑恶,对准野蛮――咔嚓!咔嚓!
  野蛮惊恐地欲夺相机。
  电工班长向船尾跑去。
  “交出来!交出来!”野蛮将他逼到船边。
  “你们私自上船是违法的,我不能交!”
  “不交,把你推下河去!”
  善良的正义在野蛮的邪恶面前,让步了……
  金船被息声103天,按每天15两的黄金产量计算,损失157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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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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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雇工到矿主,从长毛子到权力剥削形成采金四层次,压在最高层的权力剥削破坏性更大。

   
1

  有人来对付发了横财的矿主和炼金专业户。
  他们是称霸矿区的长毛子。
  这些人生在山中,却迷恋城里的花花世界,不仅模仿着高消费,还留起城市现代派的长发,因此得了“长毛子”的美称。
  长毛子听说山上金子成堆,但懒得打洞,懒得炼金,便生出邪念:抢!
  就像当年欧洲殖民者抢劫美洲新大陆,长毛子魔鬼般地降临洞口。不过那时的殖民者乘船渡海,今天的长毛子全是现代摩托。
  在雇工面前是狼的矿主此刻全成了羊,驯服地躲在一边任长毛子抢。长毛子决不留情,每次出击必洗劫一空。
  日子久了,矿主叫苦不迭,好在他们家家有彩电。现代信息启动了他们被金子灌呆的脑袋:雇保镖。
  文的是那些联办单位。
  准不向往金子!听说这儿欢迎联办挖矿,全国除台湾省外,四面八方几百家单位蜂拥而至。有部队、公安、铁路,也有研究所,都是顶呱呱的“正规军”,任“游击队”有三头六臂也不敢抢矿。
  长毛子不知天高地厚,端着猎枪偷袭一处金农与部队联办的洞子。矿主大摇大摆地往洞口一站:
  “谁敢进,里面有地雷!”
  亡命之徒虎视眈眈。矿主又告诫:“真的不要命,还有激光武器呢!”
  从不低头的长毛子夹着尾巴逃了……
  武的多是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
  他们均为高价聘请,对主人自然肝脑涂地了。白日尾随主后,夜里统驻洞外,任长毛子何等凶残,也不擅离职守。
  熊大安算是其中最硬朗的汉子。
  一群长毛子来抢矿,他赤手空拳撂倒10个。乱打中丢了鼻子,损了耳朵,仍不离洞口半步。矿主感动了,赐予重赏,并送其到都市医院治疗。他更增添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气概,未愈便捣了长毛子的黑窝,使那帮欺软怕硬的家伙跪下叫爷爷。
   
2

  抓住叫爷,放了胡蹩的长毛子自然要报仇了,他们挖空心思地组织起与保镖抗衡的武装力量。
  “菜刀队”在抢购了县城每个角落的菜刀后,迅速地凑拢起来。
  曾经乱砍滥伐的大斧派上用场,组成一支“斧头帮”。
  猎枪,自制手枪乌合在一起,叫出吓人的名儿:“机枪连”。
  哦,斧头帮出击了,他们在一个富矿洞口摆出架势。
  保镖不知底细,不屑一顾地令他们滚蛋。
  十几把利斧猛然抽出,直向保镖逼来。保镖一惊,撒腿逃命,斧头帮紧追,一只斧深深砍进他的脊背。若不是斧把拦住,早穿膛而过了。
  菜刀队懒得上山,直杀炼金者家中。先将全家人用刀逼于一处,再翻箱倒柜地搜,见钱拿钱,见金抓金,见矿背矿,直扫得富贵人家从此潦倒。略有反抗,便会给你留下永恒的纪念。
  “机枪连”凭自己武器精良,干脆在路边等。大车来了,用枪顶住司机的头:“矿归我们了。”行人来了,向天上放一枪:“要钱还是要命?”假若钱少,晓得不是挖金的,还钱放人;钱多者肯定发了金财,不但全扣,还毒打一顿。
  从此,长毛子威震矿区,所向披靡,金农哭天喊地,老天恩赐的财路眼看就要断道!他们急了,直向真枪实弹的保安队求援。
   
3

  真家伙还是唬人,长毛子略有收敛,矿区一时安宁。
  但吃高饷的保安人员不安宁了,他们闲得手痒。瞧,郭军臣、盛进友、刘跃武竟慌得窜到别家洞里。
  殊不知,在这护矿的张建奇也是保安人员,他自然不答应,趾高气扬地喝令三人出去。
  三人不但不理,还口出狂言:
  “你们也没打听打听,老子在哪受阻过?”
  “你们也没耳闻吧,只要老子在此护矿,谁也甭想进来!”
  “好呀,我们今天倒想见识见识。”三人撞开张建奇,继续前行。
  张建奇大臂一展,拦住去路。
  “你让开不让开?”
  张建奇不语,用力将三人向外推。
  三人挤着硬冲。
  张建奇勃然大怒,拔出手枪。
  三人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满不在乎的神态。
  “小子敢打,就朝老子这打吧!”郭军臣指着自己胸脯。
  张建奇不容侵犯的好胜心被撞动了,他狠勾一下扳机,郭军臣头部中弹,当即倒地。
  盛进友、刘跃武两人吓懵了,忘了逃命。
  杀红眼的张建奇又是一枪,击中盛进友。盛进友反倒清醒了,他推着刘跃武快逃,自己挣扎地向洞外爬去。
  殷红的血使张建奇一时惧怕,他尽管是十足的法盲,但对“杀人抵命”这最基本的常识还略知一二。
  他想到了死。
  死使他万念俱灰,又失去理智地举枪向逃命的刘跃武射击。
  子弹垂头丧气地飞了,未中。
  这又伤了训练有素的张建奇的自尊心,他咬咬牙,向在身边爬动盛进友补射一枪。
  盛进友痛苦地扭扭躯体,不动了。
  远处的刘跃武见状,逃得更快,不料伤了脚腕,跌倒在地。他失神地望着追上来的张建奇,泪水涟涟。
  哦,几名拣矿妇女出现了,刘跃武盼望她们成为拦住死神的女神。
  出于人道,妇女勇敢地拦住杀气腾腾的张建奇:
  “可怜可怜他吧,老哥。”
  “没你们的事,快让开!”
  “都是乡党,何必呢?”善良的妇女依然不让。
  “不让,我就开枪了。”
  妇女们怕了,无奈地闭上眼睛。
  “跪下”,追上来的张建奇怒声喝道。
  瘫软的刘跃武屈从着。
  张建奇举起冒着黑烟的枪。
  “求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生的欲望使刘跃武来了劲,他一把抱住张建奇的脚。
  “我也要死,要你的臭钱干啥?放开!”
  刘跃武死死不放。
  张建奇一脚蹬开,连发两枪,将刘跃武击倒。那僵硬的躯体与他死难的“战友”合起来,宛如三个重重的惊叹号……
   
4

  矿区内还有一个高高竖起的惊叹号,更为吓人。
  请听冶金部东桐峪金矿愤怒的控诉:
  “地质X队对我08号脉1056中段的地质坑道探矿从1980年3月开始,到现在为止,整整7年多时间还没有探完。对于不明真相者,可能会埋怨其进度之慢,用时之长,恐怕在当今中外探矿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但透过现象,看其本质就会发现,非也!他们早已不是探矿,而是在采矿。据不完全统计,从1985年2月开始,他们挖出的富矿石已33600多吨,平均品位按18克。”吨计算,矿石含金量约19353两,价值2000多万元,相当我矿一年产量的两倍,更为严重的是,他们为捞取高额收入,将矿石拉出坑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给农民。而农民有的转手倒卖,从中取利;有的选炼提金,非法走私。
  长时间的乱采滥挖,选易丢难,择富弃贫,给回收地段留下了巨大而可怕的危险空间,给今后黄金生产单位回采残留下的矿段造成十分恶劣的作业条件。要么,因回采不安全而全部抛弃,这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要么,付出比正常采矿大数倍的成本,这又给黄金生产单位经济效益带来严重损失。从现在看,这个脉的残留矿石回采无论交给那个生产单位,都将是一部难唱曲……
  他们惟一的探矿工作面上空无一人,而开采12号脉富矿体有三处作业点,却机轰人欢,忙碌异常,特别要指出的是,他们为了达到长居不撤,采掘出富矿的目标,早于1986年4月就迫使我矿将08号脉1056中段主巷和溜井、风井等基建工程承包给他们施工,工期为4个月,但他待至今日,超过工期9个多月,还有贯通溜井和风井约35米的工程量及巷道扩邦工程未有进行,致使我矿原计划在1986年9月上马的1056中段生产开拓工程,至今不能进行,从而加剧了我矿三级矿量比例严重失调,影响我矿黄金生产任务的完成……
  为什么他们如此大胆,敢将法律置之度外,敢置黄金资源危机,金矿濒临闭坑的现状于不顾,愚弄国家,谋取暴刊?
  因为他们有特殊的权力!
  干涉吗?他们不给你采矿,不给你地质资料,叫你天天打个黑窟窿。于是,各类有头有面的人物干脆反过来袒护和恭维他们,他们又掌握这种心理,以矿石慰之,从而使权力得以更肆意的滥用。
  调查自然艰难,即使冲破罗网,抓住几条罪证,又能怎么样?
  国务院派人来了,道道夫卡挡得他们无可奈何,班师回朝。
  罚款处理定下了,他可以从40万赖到8万,从8万赖到1万。
  代表人民意愿的人大紧追不舍,但苦于是枚“橡皮图章”,难以束住本应在它监督下的权力。
  一位百万富翁的政协委员本可以坐享清福,但他实在看不惯这种权力的腐败和淫威,从北京到省城来回告状,但秦香莲的状子多落在陈世美手中,官司怎能打赢?!
  更深一层的内幕便难揭开,难揭开才说明封建专制封闭性和神秘性!
  普遍性的滥采更难制止,难制止才说明根子在干部身上,上梁不正下梁岂能正焉!
  于是,金矿滥挖的四个层次形成了,从雇工的矿主,从长毛子的权力开采,一层比一层强盛,一层比一层破坏性大,而权力这一层更令人深恶痛绝。
  雇工可以赶走,矿主可以取缔,长毛子可以抓获,惟有权力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在没有枪声,没有争斗,不需保镖,不费气力,不遭抢劫的太平环境中安全地转化为财产。
  这还是“盗钩者寇、盗国者王”的观念。
  这就是权力剥削,它比另外三个层次的剥削更为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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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1 08:36:5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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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使小农巧滑了。矿主懂得如何扩大剥削量,文盲掌握了炼金术。至于危害,他全然不顾。

   
1

  秦岭北坡的金农可不是轻易能够制止住的,他们比南麓的金农强蛮多了。这也许是山势的险峻造就出来的性格吧。
  地质资料还不明了,采金证还未到手,就三五成群,挤挤撞撞,迫不及待地掘洞挖坑了。
  原始的工具在坚硬的岩石上敲打了半月,进展不足10米,没金!没金!狷急的采金者耐不住了,臭骂一顿,走人!
  胡找个地方重打,走运者,碰上了金矿,饿狼似的,净挑肥的啃,贫矿全扔在洞里,抛在沟下,回采率不足40%。
  这是金农普遍的采金方式,如果再算算他们原始的炼金术,每得到一两金,就要扔掉84两金。全国个体采金者每年约采金40万两,扔掉的黄金高达3360万两,高出全国黄金总量的几倍。那么,群众高潮的三年中,扔掉的又该是多少呢?
  但是金农心中装的还是国家传教给他们的老账:地大物博!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国的人均矿资早排到世界80位之后。他们只晓得狂挖,只要能卖下好价钱就是最大的幸福。而他们发了财,眼红者就急了,纷纷朝一个脉道上挤,一家伙打出十几个洞,无掘进仪器,免不了打通撞车。
  这会儿,再瞧那个热闹吧。地下长城成了短兵相接的武斗战场,提棒的、抢锤的、断胳膊的、掉脑袋的。谁也不认谁是乡亲,谁也不认谁是兄弟。能豁出命者便是英雄!
  不怕死的黄治祥自然成了这块领地的霸主,他安安稳稳挖了半年,腰缠万贯。叮当作响的金子激怒了另一处霸主刘平安,他发誓一定要夺回这块宝地,便高价买来了手枪、猎枪,率领一帮狐群狗党,气势汹汹地杀来。
  黄治祥财大气粗,也不吃素,他顺手抓起一包炸药:
  “谁敢上,给爷爷在这陪葬。”
  来者吓退了。夜里,他们偷燃了这包炸药,毁了洞子,拿他们开心的话儿说:“他妈的,不让老子挖,你也别想挖!”
  而黄治祥根本不在乎:“炸吧,山又不是我的,老子早捞够了!”
   
2

  只有可怜沉默的大山了。无数风月铸成的完美躯体瞬时被成千上万老鼠似的金农挖得千疮百孔,伤疤累累。尤其是已探明的4000条含金脉道更被糟蹋得失了形儿。秦岭的血啊,从这里涌出未,染红苍老的山体。
  多少代靠山吃山的农民,此时全无同情心了,他们对着山的伤口继续狂挖起来。
  曾玉林这小子有福气,他竟在打过的洞里挖出了金子,原打者不答应了,威风凛凛地来抢洞,这等于要曾玉林的命呀,他握着钢钎挺立洞口,打退几次进攻。
  败兵老羞成怒,回去拿来猎枪,进行更猛烈的冲锋,曾玉林拔出匕首,誓死捍卫洞口。
  两个不要命的冲上来,曾玉林挥刀砍倒一对。持枪音气愤地装上弹药,对准曾玉林。决心与洞子共存亡的曾玉林并不畏惧,只本能地转过身。哦,屁股被穿了两个洞。
  来者占了洞子,兴高采烈地挖起米。
  曾玉林的父亲见儿子伤了屁股,折了洞子,夹起30斤重的炸药包冲出去拼命。跑到一座小桥上,他脑门儿一转,妈的,老子炸了你们,也不让你们知道冤主是谁。
  他将炸药稳稳实实地置于桥下,躲在一旁听动静。来了,一辆满载矿石和抢儿子洞口的金农的卡车雄赳赳地驶来了。曾父老牙一咬,拉响导火索。
  来者发现桥下冒烟,慌乱地大喊。车在炸成两半的桥头刹住了。尽管人无伤亡,贪财的心却受到强烈的震动。
   
3

  但采金的热潮依然不衰。
  只是采金的形式变了,为避免自身受累和受害,富起来的金农无师自通地雇起工人。
  雇佣者都是些什么人呢?
  他们是贫困交加的“山顶洞人”。
  长年劳作难以温饱,山顶搭一棚,掘一洞便是家室。听说山下人发了财,他们也想做做黄金梦,可惜地盘没有,资金全无,惟有一身好力气。
  矿主看上了他们,牲口般地把他们牵到洞口。
  “看见了吗?就是这洞,打出了金子,一天5元,打不出,只管米面。”
  雇工弯下腰朝洞内望了望。我的妈呀,矮得如猪窝一般,黑得像地狱一样。点着蜡烛细瞧,顶上的乱石更吓人,狰狞着面孔宛若地狱门外的小鬼。
  这不是来送死吗?但相当于半年收入的5元钱鼓舞了他们,都狗一般地爬进去。
  18磅大锤抡不到半个时辰,就紧了呼吸。尤其是放炮炸石之后,烟不对流,洞内的空气更污浊。一个班12小时下来,人憋得呛得累得全散了架了。
  吃的又是什么呢?三块碎石支一口破锅,倒进主人赐予的黑面,只一滚,就狼吞虎咽起来。
  睡的可比家乡“阔”多了,厚厚的树叶地上一铺,可谓上等“席梦思”,两树间搭些枝条,算是梦中的“洋房”了。略遇雨雪便不得安宁,硬挺一个寒夜!
  第二天头昏眼花,摇摇晃晃。但矿主根本不管这回事,抡着棍棒向洞里驱。所以,雇工常常病倒。这下全徒劳了,矿主分文不给将他们辞掉,不要命者只有挺着干,累死者自然难免。矿主不痛不痒地给死音家属千元了事,矿区死人是家常便饭,谁又把雇工的命当回事呢?
  巍巍秦岭埋下多少这样的屈死鬼!地宫里,他们也许能遇上到此旅游的18世纪英国工人。那么,来者一定会痛心疾呼:你们不如我们!
  是的,封建式的矿主全不如资本家高明。资本家为长期剥削,还要考虑工人的病残死老,休息温饱。正如马克思对那时劳动力的评价:“劳动力所有者今天进行了劳动,他应当明天也能够在同样的精力和健康条件下重复同样的过程。”
  封建矿主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资本家!
  中国有这样强大的农民群,注定了步履维艰,长期徘徊于先进国家之后!
  矿石挖出了,日子还算好过,矿主从实际所得中抽出1%扔给雇工。可怜的雇工太愚昧了,他们不知道,矿主的剥削早超过了他们的剩余劳动,连必要劳动也囊括在内。他们还喜滋滋地感恩不尽呢!
  这又怂恿了矿主的贪婪,盘剥步步加码。从给雇工1%降到0.5%,只要雇工不造反,他还会再减下去,甚至赖着不给,在他心中,还有什么道德良心,劳动价值观念?惟有骇人听闻的野蛮和狼一样的贪婪!
  最惨的是没挖出矿的雇工了。劳动无任何报酬,只等于给雇主处理了杂粮。他们背着破被哭天怨地从笑盈盈的主人面前离去。两者悬殊的形象,早让揭示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奥秘的马克思形象地描绘了:“我们的剧中人的面貌已经起了某些变化:原来的货币所有者成了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所有者成了他的工人,尾随其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蹂躏。”
   
4

  尽管金农多是文盲,但对于来财甚快的“炼金术”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群采的金矿石再难以向国家交售,全部由“炼金专业户”包销,仅10万人的陕西潼关县就有氰化池2688个,混汞碾1457个。
  低品位矿石多采用氰化处理。本来,氰化钠这种剧毒物属国家严格控制之列,但现在“官倒”、“私倒”配合默契,早破了这张网。不仅国产能搞到,优质的进口货也品种齐全。“炼金专业户”根本不用出村,便能在服务到家的地摊上选购。
  先挖一个大池,简陋而粗糙。这种生产方式早是农民的习惯了。然后抛进矿石和氰化液。这家伙威力真大,很快就将坚硬的矿石销释个粉碎,而金子则乖乖地溶于液中,再置入铅或铝,金子便渐渐地析出了。
  这时,金农心急火燎地奔向屋内,紧闭门,小心翼翼地将金子提纯,全不管外面的池子。牛儿见了,扎头猛饮,只一口就要了性命;孩儿来了,新奇地戏弄,仅一滴就小命呜呼,潼关县死于此的有13人,牲畜14头。
  最怕漫出来了。到河里,水不能饮;到树下,根死叶枯。河南伊河上游,搞氰化甚多,致使下游百姓无法度日,他们跪在省长的车前,求其除害,省长为百姓作主,下令毁了氰化池,但遗毒达30年的河水能毁去吗?
  揣着沉甸甸金块的炼金者满面春风地跑出炼金房,马不停蹄地开始第二池。为省时间,原先的矿渣便堆积路旁。车辆过来,又将毒物带向远方,坑害更多的人。受害者怒声抗议,他挺有道理地辩解:
  “都在搞氰化,我不毒他,他就得毒我,干脆互相污染吧,谁也别骂谁。”
  “那你也应该为你的后代想想。”
  “?,只要我这一代过美,还管什么后代。”
  可悲的小农意识!
  高品位的矿石多采用混汞碾的取金之法,出售碾子的广告贴满四处,只要用户去封信,厂家就迅速送到门上。
  碾子为生铁浅铸,主要部件是一对火车轮般的滚子,它虽笨重,但力大无穷,24小时便可处理矿石3-5吨。金子比重大,顺水流向汞板。
  紧接着是冶炼,汞的熔点比金低,很快化作黑烟飘向天空。云彩被剧毒污染了,不要洁白,不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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