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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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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的革命者,中间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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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5 18:41: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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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篇文章,关于地震的。今天已经是地震过去三天了,是按专家的说法被埋在瓦砾堆中的人能支撑的极限。希望还能有更多的人被救出来。除了捐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款,也只能用笔来写一点东西作为纪念了。希望遭遇不幸的人西行一路走好。


震动

“我本…是,卧龙…哦…哦…岗, 散啊…淡的人啊…哦…哦…哦…  评阴阳,如翻掌,抱定…乾…坤…. ”

滕三天闭着双眼,手里比划着女儿刚捎给他的多功能手电。在自家客厅里摇头晃脑地亮嗓子。

砰砰,砰砰砰。停顿了一下,又是砰砰的声响。

真是自家的门。老滕赶紧过去开门,自从搬进这个与自己隔绝了大半辈子的故乡小城,老滕从没指望过会有客上门。所以,连门铃都没装,有敲门声响起。老滕的心里竟是有几份期待的激动。

不过,这激动随着大门的打开瞬间转成了失望。门口站着的是对门儿的年轻女孩苗苗。

“滕爷爷,你一人儿在家呀。”

“嗯,怎么啦?”

失望的老滕边说边转身进了客厅,既没请苗苗进来,也没把门关上,那也太没礼貌了,老滕心里暗自琢磨。

苗苗倒是不客气,紧跟着老滕后面进了屋。

“哟,滕爷爷够新潮的呀,还玩户外呐?”说着,苗苗突然一把从老滕手里把手电抢了过去,话到嘴里吹了起来。

“呜…呜…呜呜……”

“爷爷,知道这是什么吗? 救生哨。里面还有指南针。”苗苗边说边开始解剖老滕的手电。

看到老滕眉头紧皱,脸色铁青。 苗苗做了个鬼脸儿,把手电放到了茶几上。

“滕爷爷,你知道吗,我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

“那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儿?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虽然养宠物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虐待动物是不道德的。”

“你说些什么呀?我什么动物也没养呀”,虽然被这个疯丫头捉弄过好几回,但是老滕今天真犯迷糊了,不知道苗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有?不会吧…”

苗苗狡黠地眨眨眼睛。

“那我刚才怎么听见猫被夹住尾巴的惨叫啦。”

“哪儿有的事儿,我根本就没养猫,我们家里喘气儿的除了我就…”

老滕突然醒悟过来。这疯丫头原来是拿自己唱京戏说事。

哭笑不得的老滕刚要发作,苗苗已经冲出了屋门。嘎嘎嘎嘎笑的弯下了腰。

滕三天砰地一声撞上了门,坐在沙发上生起了闷气。

这个死丫头。


关于雾川的所有记忆都是母亲告诉她的。

“你虽然一句四川话都不会讲,但你算是雾川人,你生在雾川。”

母亲还告诉他生他的时候难产,小城根本没有医院,兵荒马乱的日子,甚至连个接生婆都找不到,是自己强忍了三天的剧痛才把他这个要命的孽子生了下来。许是命里注定的吧,他那不长命的爹正好姓滕,于是他就得了滕(疼)三天这么个略显土气的名字。

修了一辈子桥的滕三天退休后才有机会到自己的出生地来看看,没想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山青水秀的小城。于是不顾女儿的极力反对,挑城里一处清静的楼盘买了套一层的两居。独自搬了过去。

“叶,总要归根的”滕三天搬来时对泪眼婆娑的女儿说。

“我身子骨儿硬朗,这里环境又好。总比圈在北京那几十平米里强吧。”滕三天宽慰女儿道,“要是身体不舒服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孝顺的女儿满怀牵挂地坐上火车走了,心里还总放心不下,今天寄点儿这个,明天捎点儿那个,常用药就备了两抽屉。急救包不用说了,这不连手电都捎了给他。

想起女儿的孝顺,抚着精巧的手电,老滕心里暖暖的。

可是没想到遇上这么个邻居。老滕望着大门愤愤地想。

本来是想自己岁数大了,图个方便买的一层。要知道是跟这丫头门对门儿,我住顶层也不要这套房。

没办法,刚搬进来没几天,滕三天就和苗苗结成了冤家。

滕三天入住了以后,对门儿的苗苗才开始装修。

叮里光啷的声音吵得老滕睡不着午觉。本来那天是想去跟新邻居商量商量中午少施一会儿工。结果走进门儿的滕三天发现邻居正在指挥装修工砸承重墙。

老滕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几步冲了过去。

“这墙不能砸,这是承重墙,砸了整个楼的结构就不稳了。”

“你是干什么的?”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漂亮,打扮入时的女孩。

“我,我是桥梁工程师,我…”

“我管你是什么狗屁工程师,你算干什么的?我家的墙我愿意拆愿意炸和你有什么关系?”

受人尊敬惯了的高工没有受过这样的谩骂,一时愣住了。紧接着,年轻女孩伸手搡他,“走,走,走,别影响我们干活儿。”


老滕跑到物业告了两次状,并以一个资深桥梁工程师的身份向物业解释了砸承重墙可能导致的可怕后果。管物业的头儿才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强令苗苗把砸了一半儿的承重墙重新补了起来。

苗苗的开放式厨房没能如愿做成,怨气就撒到了告状的老滕身上。表面上爷爷长爷爷短的叫,但蔫儿主意一个接着一个。折腾得老滕哭不得笑不得气不得恼不得。不过,除了这些,住在这里,总还是比北京强,虽然苗苗这孩子总跟自己做对,那也比京城里邻居间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老滕这么安慰自己,又研究起自己手里的手电,原来有这么多功能啊?呵呵,要不是这丫头来捣乱,我还真不知道。老滕拿起手电,放在唇边,呜,呜呜……真不错,想着女儿对自己的百般体贴。老滕心满意足地乐了。

又在手电的电池匣里发现了一根细绳,老滕把它拽出来,原来是条背带。

现在的商人想得真周到,老滕一边感叹一边把手电挂在胸前,看看表。该午睡了。岁数大了,作息一定得有规律。

老滕站起身走进卧室躺下眯起了双眼,还真有点儿困,唉,这才几年啊? 刚刚还在自己设计的桥上爬上爬下呢。人真是,一退休身体马上就大不如前喽……

“滕总,这桥要是刷成红色,整个儿就是一金门大桥啊。”

“滕工,真有你的,能造出这样儿桥的,全国怕你是独一份了吧,祝贺啊。”

“滕老师,应力数据都出来了,完全符合要求。”

“滕先生,祝贺啊……”

滕三天又回到了新桥落成的典礼上,他衣着笔挺,谦逊地冲每个人笑着。政府大员,部委领导,群众代表争相向他祝贺,抢着和他合影。滕三天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突然,正在举行庆典的桥晃了起来。人群乱作一团。滕三天紧紧抓住斜拉钢索,可是桥晃得越来越剧烈。滕三天恐惧地看到自己手里的钢索细成了线。

老滕从梦里猛地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整个屋子都晃了起来。他立马明白了过来,一边大叫着地震啦,一边鞋也顾不上穿冲向门口,马上就要够到门的时候,晃动越来越厉害,老滕的腿再也迈不动,他不由自主地俯低了身子,闭上了眼。耳边是一声接一声的巨响……

震耳欲聋的轰响持续了一个世纪,滕三天的双眼紧闭了一个世纪。刹间的平静之后,四处又响起了或凄惨,或揪心的呼喊,夹杂着人跑来跑去的嗵嗵声。老滕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尘灰已经把自己的肺都填满了一样。

刚意识到自己被埋在了废砾中,四周又晃了起来。有小的灰土、石块儿从缝隙中落下来砸在老滕的背上,脑袋上。老滕一阵儿眩晕,但还听得见嗵嗵的脚步声变得更加急促,再没有人的叫喊声。十几秒的光景儿,四下死一般的寂静。

平静下来的时候,滕三天开始查看自己的情形。

还不错,脖子能转,脑袋能动。颈椎应该没什么问题。右手压在身下抽不出来,左手被砂石压得死死的,胳膊肘钻心地疼,但是手指都有知觉。两条腿沉沉的象是已经和自己没有了关系,不知道砸成什么样儿了。

尘埃落定,老滕一点儿一点儿地试着睁眼,粘在眉毛、眼皮上的灰尘趁势而入。老滕不得不再把眼睛闭上,眼泪涌了出来。停了一会儿,终于能眯着把眼睛睁开了,可是,四下里仍是漆黑一片。接着,滕三天听到了不远处微弱的呻吟声。
“喂,是谁……”困境里听到人声,滕三天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滕爷爷,是我,苗苗”

“苗苗,苗苗,你怎么样?伤着没有?”老滕的声音急促,好像那边是自己的亲孙女,而不是捉摸自己的调皮丫头。

“爷爷,我不知道,身上哪儿都动不了,后背疼得要命。”

“没关系,苗苗,疼才说明伤得不重。你好好躺着别动,别浪费气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爷爷,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傻孩子,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外面除了雨声和远处石头滚落的撞击声外,一直没有他们盼着的脚步声。

滕三天有点儿精神的时候,就扭动着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压在身上的砂土碎石抖落在身体两侧。终于腾出了一点儿空间,左手可以活动,而且幸运地发现了挂在胸前的手电筒。

拧开电门,滕三天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头顶上四五寸就是一整块儿已经露出钢筋的预制板。奇怪的是,自己抖松了砂石也没见它落下来。

拿手电顺着水泥板看过去,几近断裂的预制板原来横在了一截震落下来的楼梯扶手上。在它之下,水泥、木头交错在一起。留下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未被填满的空间。正是这些小空间,让他老滕捡了一条命。

“苗苗,苗苗,你在哪儿”刚看到东西的滕三天最急于知道的竟是这个冤家的情况。

“爷爷,我在这儿”苗苗有气无力的应道。

滕三天的手电光照向微弱声音的出处。救了老滕一命的预制板同样是苗苗的救星,另一块儿同样大小的水泥板横压在‘救命板’的另一头儿上。

没有这两块儿板子,我肯定早见阎王啦,学了一辈子结构的老滕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和苗苗并没有脱离危险。只要这两块预制板构成的微妙平衡稍一打破,或者他老滕,或者另一边的苗苗,或者他们俩个一起,马上会被救了他们命的水泥板砸得面目全非。

“苗苗,我看见你了,你看得见我吗?”

“看不见,爷爷,我好困”

苗苗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全然不见一点儿昔日的泼辣与乖张。

老滕急了。

“苗苗,苗苗,你不能睡…”   没有应答,

“苗苗,苗苗,你醒醒,你别怕,爷爷这儿有救生哨呢,你听,呜…呜呜…”

“听见了,爷爷,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滕三天坚定地说。

上了岁数的滕三天也熬不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只要一清醒就会呼唤“苗苗,苗苗”,总要听到苗苗微弱的声音才会放下心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小时,或者多少天,滕三天昏沉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现在反倒是苗苗过一段儿呼喊一次,把滕三天越滑越远的意识拉回到黑洞洞的废墟中。

‘倒底还是年轻人生命力强’,滕三天又一次昏睡过去的时候想。

……

再一次被唤醒的时候,苗苗的声音异常的焦急。

“爷爷,爷爷,快吹哨,有人,有人来啦!”

滕三天使出全身的力量压住昏昏睡去的欲望。

确实听到有脚步声。

他费力地拿起多功能手电放进嘴里吹了起来,“呜…”

“爷爷,爷爷,快使劲儿吹啊,快使劲儿吹啊” 苗苗费力喊出的声音传到老滕的耳朵里时还是像蚊子哼一样。

“呜,呜…呜…”老滕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并下意识地按下了开关,微弱的光线亮起,横在眼前的大水泥板上的钢筋狰狞着,像是怪兽嘴里露出的獠牙。

“呜呜…”,终于,老滕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响。他从嘴里拿出多功能手电。微弱的光线射向了苗苗被压住的地方。

“爷爷,快吹,别停呀,爷爷,快吹呀,爷爷”苗苗急了,拚尽了全力声嘶力竭地喊。

滕三天听到上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住。

“爷爷,快吹,快吹呀,他们要走啦。”苗苗好像全身都在使劲儿,声音也更响了。

脚步声咚咚响起,往苗苗那边跑去,老滕还听到远远地有人喊,‘快来,在这边儿,我听见有人呼救啦。’

老滕很困,但再也没有睡,他睁大双眼,在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里,看着苗苗身体上方的土簌簌地落下,听到外面嘈杂急促的人声。

苗苗不停地叫爷爷的声音都淹没在这外面更健康有力的声响中了。

‘傻孩子,他们要先来救我,你头上的水泥板立马就会掉下来要了你的命。你还这么年轻,年轻真好’。滕三天的脑子里像坏了磁的唱片一样不停地转着这个念头。同时还漾着一点儿自己作为桥梁工程师看穿这一点的得意。

滕三天最后听到的是机器的轰鸣声。接着,久违的阳光攸地一闪而过。一切重又归入了更加无边的黑暗……









震动 夜夜秋雨 2008-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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