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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的脸
每天都在人潮中穿索，面对着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熟悉的自不必说，一见再见，有时候名字记不起了，但那张脸庞仍然清晰地印在脑海。而那些成千上万只谋一面的人中，也有一些萦绕再三挥之不去。记之以作纪念：
某个大年初一，回到以煤矿矿难著称全国的家乡小城。年代久远的中学同学、小学同学都因为岁月的磨磋变得联系越来越少。百无聊赖的我上街去看手提脑白金走东串西的人群。在关门停运的客运站门前，蹲着一个从头到脚沾染了黑色煤沫的男人。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被煤色，被胡须，被零乱的头发搅得看不出模样儿。手里拿着一块儿白色的“士力架”缓缓地塞进嘴里，很珍惜地咬了一小口，另一只黝黑的手还托在下面接着掉下来的渣渣。咽下了干干的一口士力架，他抬起了头，那双木然、空洞、疲惫不堪的眼睛一下击懵了我的好奇。这就是他的春节，那孩子都已经吃厌了的士力架，是他新年给自己的奢侈享受。身无长物的这个“煤黑子”唯一的资产是一把闪着耀眼金属白光的铁锹，倒放在他的身边，在这个喜庆的冬日早晨映着周围肮脏的空气。我知道，那是他赖以生存的依靠，那脆弱艰难生存的唯一依靠。
有一段时间，八零后是颓废的一代、垮掉的一代的说法甚嚣尘上。自己心里也确实对那些张扬、时尚的年轻人有些不耐烦。一次在王府井新华书店门口等公车，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引得周围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她们旁若无人地谈着彼此的露脐装、超短裤，抱怨买的衣服还不够小，露得不够多。等到她们的第三位同伴坐车赶到， 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车站。令我惊奇的是（我承认美女还是能吸引我这种伪君子的眼球的），他们径直走到了长年停在那里的义务献血车前。一番询问之后， 三个女孩都上了车，透过高高的车窗，我看到她们伸展了年轻、白?又美丽的臂膀。那一刻，我涌上心头的疑问是：说八零后是毁掉的一代的“老一代”们，我们有几个人能放掉自己心中的算计，如她们一样坦然献出自己的鲜血？
还是大学放寒假的时候，坐车回家。那个年代绿皮的车箱虽然窗户还不是封闭的，但因为北方夜晚冰点以下的温度，纵然车厢里的空气再难忍受，也没有人去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坐过的人应该知道，绿皮车的车窗要想打开，除了有一定的技巧，没有把子力气也做不到。这一次，车厢里的味道除了那种暖暖的臭味以外，还夹杂了另一种颇不舒服的味道，那种味道很怪，冽冽的，呛人的咽喉。旅客中议论纷纷，但都是在同一排座位之间进行的。许是接到了举报，车厢中从未露过脸儿的列车员疯疯火火地冲了过来，四处翻动着行李架，终于找到了气味的源头。“这是谁的行李？这是谁的行李？”一声声的斥问和断喝。一个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用即使我们这些同乡也费力才听得懂的方言说，“我的，我的”。“快拿下来，这要罚款的，掏五十，不，八十”。如同小学教室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中年男人越发显得慌张。无奈之下， 只见他跨过了一排座椅，向一位白发老人诉道，“叔，咋办呢？人家要罚钱”。众人的目光追去，才发现，一个盲了双眼的老人正襟危坐，镇静地问。“莫慌，罚多少？”“人家要八十”。众人的气愤在盲眼老人的面前都消失了殆尽，纷纷向列车员求情，算了吧，老人也不容易。年轻的女列车员在沉静的老人面前也没了刚才的怒气冲冲和掩饰不住的将要罚到款的暗喜，嗫嚅地说，“那也不能放在这儿呀”。她指着那个中年人，“你把东西拿着跟我来吧， 我给你找个地方放”。那时候人们经的世面少，心肠也都还没有变得冷硬。
以上平淡无奇，却历年不忘，皆是生活的真色，望能有人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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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6 15:15: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