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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醉雪
摄影:小西儿、李东风、毛毛等
夏日炎炎,北京奥运会正如火如荼地举办,国内几乎所有的体育迷都在关注一场场白热化的赛事,却有一群更喜欢自我体验的民间烧包悄然组队,远赴南半球的智利安第斯山反季节高山滑雪。这在中国大陆或许是前无古人的新鲜事情。
经过长达一年之久的议论、筹划与折腾,2008年8月26日中午,北京的骨灰级滑雪发烧友--阿强、老卢、小西儿、毛毛、小花、小丁、小辉与东北的滑雪老炮老李和小李共九人,在北京首都机场集结,乘坐法航的班机经巴黎机场转机,飞往南美洲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北京―巴黎飞行约11小时,巴黎转机候机约6小时,巴黎―圣地亚哥飞行约14小时,单边飞行里程约两万两千公里。
8月27日上午抵达圣地亚哥机场,智利行九人组不顾30个小时的旅途劳顿,立即驱车直奔100公里之外安第山麓小镇的安第斯旅馆,快速办理入住手续,换装滑雪服,带上九份快餐,马不停蹄地又沿盘山公路继续上行60公里,于正午时分到达目的地首站Portillo滑雪场。
适逢天降新雪,九人组瘾君子们喜上眉梢,跳下车,抄起滑雪板就直奔主题----通往山上的缆车站,急不可耐地开始了此行的首滑。轻盈的雪花漫天飞舞,山谷中干粉的新雪已盈积半尺,滑行起来尤如儿时在丝绸被面上玩耍般柔软的快感,每个转弯都会掀起一股白扑扑的雪浪,就象沉浸在柳絮芦花的海洋,心中饱受煎熬的郁闷情绪顿时随着一排又一排雪浪的推出,宣泄得无踪无影。一趟爽下来再坐缆车时才发现,九人组每个人的眼睛都是贼拉拉的亮,嘴角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大呼不虚此行,脸上看不出丝毫时差或高山反应的迹象。平时做梦都梦不到在地球的另一面活动,更何况此时是真实地在南美洲常年白雪皑皑的安第斯山腹地Portillo滑雪,大家自然是欣喜若狂。
当天下午五点首滑结束,回到Portillo雪场接待大堂时才知道,因大雪造成下山道路上多起重型大卡车撞崖事故,发生了交通大堵塞,我们当晚不可能再返回山下的宾馆。九人组这才意识到有露宿雪地的可能,赶紧找Portillo雪场宾馆安排铺位紧急避难,并申请余下几日也住在山上。但是,雪场宾馆早已人满为患,等到半夜十二点,好不容易才在主楼、运动员宿舍、青年公寓为我们挤出三个房间。小西儿、小花、小辉女士优先,共住主楼一个单间,阿强、老卢、毛毛、小丁共住运动员宿舍的一个高低床四人间,与在此集训的奥地利国家滑雪队毗邻。老李和小李俩人被分配到大学生们常住的青年公寓的一个约八平米的高低床四人间(无洗手间),他俩躺下正郁闷呢,房门打开又住进两位南美洋妞, 二李窃喜,可惜别人讲西班牙语,听不懂,只能用手比划,依然不好使,只好郁闷地草草躺下,感叹南美国家太开放,嘎嘎。
Portillo滑雪场的确是惊世骇俗。它座落在贯穿南美洲、中美洲、北美洲的著名“泛美公路”旁,也即智利圣地亚哥―阿根廷门多萨必经之路的山口谷地。它的东面阿根廷境内30多公里便是高耸入云的阿空加瓜雪峰,海拔6962米,是南半球最高的山峰;它的北面不远处是海拔5000多米的帕拉瓦雪峰(PARVA),西面是奥珠德加瓜雪山(OJOS DE AGUA),南面是拉依扬卡罗雪山。群山环抱的山谷中静卧着传说中的印加王国公主的化身印加湖。雪场的宾馆、公寓、别墅、缆车站、雪道等环绕印加湖畔的东、西、南岸布局,显得十分的自然、静谧、诗意、养眼。举目四望,群峰峭壁林立,气势雄伟壮丽,极具阳刚之美。
Portillo的宾馆、公寓等建筑的海拔高度都在2880米以上,是九人组所有队员住过的国内外雪场宾馆里最高的居处。该雪场的缆车最高可以达到3310米海拔高度,雪道垂直落差约762米,机压雪道最长为2456米,加上道外雪坡,可滑雪面积广达1235公顷,年均降雪量为7.4米(08年已达8米以上)。由于山势陡峭,海拔较高,坡形丰富,雪质干爽,日益成为美国、加拿大、欧洲等北半球国家EXPERT级别的极限滑雪爱好者实现夏季滑雪梦想的天然宝地。同处南半球的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的大多数雪场与智利Portillo雪场相比肯定是稍逊一筹的,一是海拔较低(仅海拔1000多米),雪道垂直落差偏小;二是降雪量不足,自然积雪偏薄,年降雪量不到Portillo的一半;三是雪质较粘湿,干爽的深粉雪比较罕见。
Portillo雪场还有一个让人怀念的突出优点----新雪飘落后的次日,即使贪睡起床较晚,上山之后仍然可以寻觅到大片大片未经触动的处女雪,依然有机会尽情地刻画出属于自己风格的tracks。奥秘何在?一打听,原来该雪场仅有450张床位,滑雪面积有1200多公顷,所以雪后一早上山豁豁新雪的off piste粉雪玩家远不如北美的vail、whistler那些大雪场的人数众多,那样争先恐后。再就是Portillo基地处于安第斯山半山腰,只要老天爷一下大雪,政府的交通部门接着就会封山断路,清雪除冰,处理交通事故,没有一两个工作日是不会重新开放的。山外,好这一口的人再多,也只能望雪兴叹。我们这些山中人却乐翻了天,漫山遍野尽情地撒野寻欢,在厚厚的松雪里滑行转弯,速度稍快一点,雪板的板尾就会喷射出一团团没顶的大雪浪来,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斑斓、晶莹剔透的白色晶片四外飘散,甚至可以在瞬间映出小小的彩虹,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爽快。
粉雪好玩坡难上。Portillo这个拥有半个世纪历史的古老雪场,滑雪提升系统也古老得让人恐惧。除了四条空中吊椅缆车,其它十条“地面缆车”都是盘式拖牵(Button Lift),其中有四条是四--五人并行的盘式高速拖牵,每秒运行速度约3.5米,而且是在凹凸不平的30~35度雪坡上风驰电挈般地运行,乘坐者必须高度集中精力,否则,就可能脱盘而出,倒着翻落下来。脚下雪板也严禁zig-zag(左右之字摆动),只要一个人失误,他或她的双板或是单板就会扫倒一排人。
那几条法国POMA缆车公司制造的高速拖牵,就像几条长虫怪兽,给我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小西儿这次又是最先出故事。到Portillo的第二天上午,她和阿强、老卢并排乘坐一条叫做ROCAR JACK的四人高速拖牵(长度650米)去单黑钻级的雪坡上玩off piste(道外滑雪)。老卢揪着那个突然将他疯狂拖向山坡上的怪物大呼小叫,紧张的像个入门级菜鸟,小西儿还在旁边特别镇静地告戒他说“别叫别叫站直喽”。拖牵运行到三分之二的陡坡段,老卢就听得右耳边“呼”地一声,一道兰影闪过,老卢没敢回头看,只对旁边的阿强说了句“小西儿掉下去啦!”此时的阿强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脚下和前方的路面,根本没听到。到了坡顶停车,阿强站稳转身面向坡下准备滑行时,却突然发现小西儿已在半山处优雅地滑行,不禁惊奇道:“小西儿滑雪这么快?”一时成为典故。
第四天上午,一行人又去乘坐以当地一种小鸟名称命名的CARACA五人高速拖牵,是08年才新建并投入运营的。众兄弟姐妹都非常谦让地恭请小西儿和阿强等富有对敌斗争经验的同学先上,那可是双黑钻级别大陡坡。当小西儿和阿强他们如弓箭般弹射出去后,众人的目光也一起盯向了小西儿,都心想好戏会不会再次上演呢?大美女就是大美女,伊再一次没有让观众失望。拖牵运行了三分之一路程,伊身子一晃,脚下迅速乱摆,还没来得及挣扎已被无情地被抛了下来,就像被雷电击中的一只大鸟(譬如智利的国鸟condor白头鹰什么的),无奈的摊开翅膀,趴在了高高的安第斯雪山上。观者无不兴高采烈,哈哈大笑,眼疾手快的毛毛、小丁更是用相机和DV记录下了这一珍贵片段。众同学见此种拖牵如此桀傲难驯,就不再和它们较劲,第五天专挑空中吊椅缆车乘坐,当然,也失去了挑战那些双黑钻野道的乐趣(其间,老卢、老李、小花选择了乘直升机滑雪的方式飞往海拔4000米雪峰极限滑雪,图文作业另发。)
第六天,也是此行在Portillo的最后一天,小丁、小辉、毛毛等几位同学终于弊不住了,跑了两万多公里来访此地,无论怎样也得上双黑钻雪坡挑战一把,拍几张酷片留作纪念,无限风光在险峰嘛。于是,众人决定联合起来向一条看起来比较短比较老实的四人高速拖牵进行最后的斗争。这场殊死搏斗很快就见了分晓。第一组老卢、小西儿、老李、小李先乘做示范,居然平安无事(特指小西儿)上去了。第二组信心大增,自觉没什么问题,不想却引发了意外事故! 拖牵出站100多米后,右侧的小丁最先被颠得摔倒,打横的雪板连累了中间的小辉随之倒下,阿强自然也未能幸免。可是,这三位同学很顽强,很英勇不屈,他们死死地抓住拖牵横杆就是不撒手,拖牵就这样拖着他们冒着白烟的身体在雪面上高速向上奔驰。那场面真是目不忍睹,很像西部片里的部落首领将他的俘虏双手捆起来拖在马后打马狂奔。只见雪坡上一只只雪板、雪杖在飞舞弹滚,五米、十米、十五米……整整二十五米,拖牵才带着他们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两分钟后,印地安血统的缆车管理员用生硬的西班牙语向排队的各国来宾悲痛地宣布:“本条地面缆车驱动轮钢绳意外脱索,需紧急抢修,暂停运行!”我们的三位同学真是很暴力很强大呀,终于绛伏了伟大的法兰西POMA公司制造的这种钢铁怪兽,驱散了众人恐惧拖牵的心理阴影,而他们自己却毫发无损,哈哈!两小时后,该拖牵经修复重新运行,小丁、小辉、阿强再次乘坐,并顺利到达了山顶,打着V型手势骄傲宣告:一切皆有可能,耶!
第七天,不能免俗的众同学受广告蛊惑,砍掉三天去另一雪场的计划,临时改乘智利航空公司(LAN)的客机窜至3700公里外的南太平洋复活节岛,那个在地球上广为流传的外星人曾经雕刻安放900多座巨型石头人像的地方。在神秘的小岛上住了两宿转悠了一天半,参观了N个海滩N处石雕群像、古代波黎尼西亚土著人部落的石屋、采石场和火山坑,最后发现那些不可思议的巨大石像与外星人没有丝毫干系。真的,不信,你自己飞几万公里去亲身体验一下,嘿嘿!南太平洋上的小岛似乎都有某种神秘的魔力,你不能总是朝一望无际的大洋张望,否则,你的灵魂就会朝那个方向飞翔出去。如果你下一站航行去并不遥远的鲁宾逊漂流岛,听了关于“星期五”的故事,你第二天就会再想去西面美丽的塔西堤岛。在塔西堤岛你听了法国印象派疯子画家高庚与他健壮美丽的土著老婆和一大堆混血儿及惊世之作付之一炬的故事,天亮了,你又想再往西航行去斐济岛或向北去夏威夷群岛,然后,再去印度尼西亚群岛、菲律宾群岛。这样,你可能就变成职业航海家了,不想滑雪,不思回乡。
第十天,一行人回到圣地亚哥,当夜晚的繁星缀满圣母山上的夜空时,谁都相信明天会是个滑雪的好天!
第十一天,凌晨五点起床,九人组将去距圣地亚哥60多公里的Valle Nevado滑雪场做智利告别滑!然而好事多磨,当地台湾人开的“鸿展旅行社”为我们租用的27座中巴因证照不齐被当地交警与财税联合执法部门扣押。好容易叫来三辆出租车继续上山,山中又纷纷扬扬飘起了大雪,一辆出租车偏偏在途中掉了防滑链(北京话讲掉链子太传神了)。等所有人在智利出租车司机找完链子、吃完点心、拍完山上雪景到达海拔3000米的雪场基地时,已是正午。顾不上吃午餐,顾不上等待20分钟即可买到更偏宜的半日雪票,也顾不上高海拔带来的头晕,甚至小西儿都顾不上拿板(事实证明智力与海拔成反比)就急忙奔向了最近的缆车。Nevado雪场最高的缆车上站在海拔3670米,如嫌海拔不够高,天晴了还可以坐直升机往上升,主峰叫PLOMO,海拔5430米。此时的天气是典型的白雾天(white out),能见度很低,人在雪道中静止时总觉得在向后倒滑。因为眼神不好,老卢同学竟然把雪檐线误认为是前人的板印,坐大滑梯似的从上面跌落下去。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情况下,同学们疯滑了四个多小时,大呼“野雪真爽!”超干超粉超轻的雪质带给了所有同学前所未有的超HIGH享受!
改签机票延期回国,两天哪怕一天,再接着滑,这个共识在下午大家小憩时达成。然而几经申请,改签都被当地导游郑重告知不可能,众人只好悻悻的收拾东西踏上回乡之路。在圣地亚哥机场办理登机手续,众同学那饱经紫外线烧烤的脸上分明写着“遗憾”两个字,多么留恋滑野雪的感觉,多么留恋在海拔3000多米穿云破雾,多么留恋在安第斯山峰间俯首远眺。世上还有比你如此留恋,却只能离去更残酷的事儿吗?当然还有,那就是法航的空姐在挨个问我们:“您是否愿意换乘明天或后天去巴黎的航班,您将得300欧元优惠券或150欧元现金的奖励?”咣当,同学们当场晕倒!
法航的波音777客机呼啸升空。一位满脸爆皮、嘴唇长泡的老同学倚在弦窗,贪婪的目光投向阿根廷境内的巴里洛切滑雪场方向,还有阿空加瓜那座旗云飘飘的壮美雪峰……。
2008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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