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国家公园？言之尚早

十一郎 · 发表于 2008-9-24 01:07:10

久乌拉山口8000米山峰

珠峰的牦牛运输队，海拔5900米

绒布河谷的岩羊

图/文：十一郎

《户外》杂志的朋友约我谈谈关于在珠峰地区设立国家公园的看法，我盯着办公室墙上的一幅青藏高原山峰地图，看了半天。有关珠峰、绒布冰川、卓奥友峰、希夏邦玛峰、佩枯措、久乌拉山口、菊石、岩羊、牦牛驮队的种种记忆画面，在我的眼前快速流动。是啊，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地方！

中国是这座星球上山峰资源最丰富的国家。在中原文化传统的“三山五岳”概念之外，有着千余座6000米以上高山。全世界447座7000米以上山峰，也有140座完全位于中国境内，另有82座位于中国与西部周边国家的交界。14座8000米山峰中，类似的则有8座，其中包括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等。

有高山，必然有冰川；有冰川，就会有流水；有流水，自然有生命。加之以喜马拉雅山脉为代表的年轻地质构造，蕴涵着许多独特的珍惜自然资源。如果仅从原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在西藏挑选心目中的国家公园，那么包含了世界第一、第四、第五、第六、第十四高峰的马卡鲁峰-洛子峰-珠峰-卓奥友峰-希夏邦玛峰一线，一定是我的首选。当然，羌塘-可可西里、南迦巴瓦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加拉白垒峰、冈仁波齐神山-玛旁雍措-拉昂措-那木纳尼峰、念青唐拉山脉-纳木措、宁金抗沙峰-羊卓雍错-普莫雍措-库拉刚日峰、札达土林-古格遗址-皮羊・东嘎等几个组合，也会在我的入围名单里。

国际通行的“国家公园”的概念，来自上个世纪初的美国，成型于半个世纪前的欧美。其核心理念是：“为长期保护自然、原野景观、原生动植物、特殊生态体系而设置保护区。”

目前我国也有许多类似于“国家公园”概念的区属，比如各地的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等。这些分类和定位，表面上似乎离“国家公园”只有一步之遥，但实质上却相去甚远。这其中，掺杂着不同部门、不同地区、不同人群之间的利益纠葛，打着“保护与开发兼顾”之名、行捞钱之实的，不在少数。至于透支后世、竭泽而渔的，也时有所闻。究其根本，或许在于各级公权力机构对自然资源的垄断，并在经济利益驱动下导致“保护”的名存实亡。

“国家公园”在某些国家的出现，与当地的社会基础、人文取向、行为规范、制度建设等有着自然的逻辑基础。

2003年5月，我在珠峰前进营地与新西兰领队罗塞尔、瑞士领队凯瑞两位知名探险家一起，闲聊过怎样引导当地住民有偿清理登山者带来的生活垃圾，通过付出劳动、获取收入。

从珠峰回到都市，我欣然看到一则关于即将举行珠峰垃圾清扫活动的报道。然而仔细阅读之后，却令我啼笑皆非。这个活动的宣传通稿，使用了许多不真实的照片、以突出其“清扫”的重要性。比如，一张标示为“珠峰垃圾”的照片，实际上是那一年5月初珠峰遭受强风吹袭之后，大本营帐篷倒塌、物资散乱的场景，而根本不是什么垃圾。这次珠峰清洁活动的幕后推手，不乏行政部门的影子。在这个个案中，环保更多的像是一块面纱，背后则是公权力部门之间的利益争夺和在丛林规则的环境中某些官僚个人奋斗的影子。

管中窥豹，有理由担心，在现有的社会行为模式下设立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国家公园”，恐怕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倒不妨从梳理现存的千百个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做起。至于相关法律条文的制订、法律有效性的保障、公权力与经济利益的隔离、公民行为规范的形成等产生“国家公园”的逻辑基础，则有赖于更加漫长的、整体的社会进步。

在上述发展完成了的前提下，我们或许可以进一步审视“国家公园”这个概念在珠峰等地区的适用性。毕竟，大自然不是“大盆景”，在那里世世代代生活着的人，也是主角。比如，如何对待原住民的意见和利益、是否尊重本地文化的持续传递、在人与自然之间建立怎样的关系模式……虽然这些是更久远以后的话题，却是我们现在探讨“国家公园”时，必须提前予以顾及的深层话题。

人作为一种有智慧的动物，在认知的领域中，习惯于从距离最近的周边出发，逐渐地接受那些更加遥远的事物。所以，自身利益、亲人、朋友、社会公益、动植物、大自然、太阳系、宇宙万物……是人类关注指向的一个常见排列。当我们迈着尽量巨大的步伐，追赶着文明的普世价值时，有时需要审视一下的是：我们身为其中一员的那个群体，在文明发展的轴线上，位于什么样的坐标？这个坐标，对某个个体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参照系，它设定了一定时期内群体发展的“玻璃屋顶”。

在现实中，有的时候，理想主义目标的实现会不小心被搞砸；也有的时候，这样的目标容易成为其他行为目的的幌子。所以，在了解“国家公园”的产生、想往中国的“国家公园”时，我们不妨更加谨慎一些――也许，把精力集中在处理好更大范围内的结构性问题，才是“国家公园”有望实现的前提。

――写于深圳飞往成都的午夜航班上

#备注：本文为《户外》杂志约稿，请勿转载。

龟龟 · 发表于 2008-9-24 12:25:16

感谢楼主

	珠峰国家公园？言之尚早	十一郎	2008-09-24
	受教了	龟龟	2008-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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