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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餐在此夜
（四）大餐在此夜
“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鱼儿甭上船咱们不稀罕
捞月亮张网补星光给爷爷下酒喝一碗家乡
牡丹江弯了几个弯小虾米甭靠岸咱们没空装
捞月亮张网补星光给姥姥熬汤喝一碗家乡……”
――《牡丹江》
唐宋府，这个以我国历史上国力最强和文字最繁荣的两个朝代组成的名字用来形容当今繁荣强盛的饮食文化再恰当不过。上得楼来，果然是一片物华天宝，热闹喧腾的景象。大厅前面排列着大大小小的鱼缸与海鲜池，各种鱼虾螃蟹被“硬邀”出席，要是在荷兰，准以为是进了水族馆。大厅左侧是琳琅满目的样品菜和冷拼，正中心坐满了散座儿的客人，右侧的走廊通向后面的各个包间――其中包括被我伯伯（叔叔）订了的那个。
刚进得后面的走廊，我二表妹和叔伯妹妹就迎了出来。没有从前的被打被闹，我被她们嘻嘻哈哈地带进包间，看到了如我所料满满一屋的各位家里人。我心情自然非常激动，好在早就有心理准备。我向全家老老少少逐一打招呼问好。长途奔波1万多里，原来最先疲劳的是舌头，而不是腿脚儿。二姑带我去点菜，我回到了刚才的“水族馆”，随后残忍地宣布了一条鲑鱼和一帮虾兵蟹将的极刑。厨师询问我用豆豉还是清蒸的方式处理鲑鱼的遗体，我选择了清蒸――喜欢这种传统的粤菜做法。
回到饭桌以后，菜肴们陆续登场，势头强劲且后援不断。坐没一会儿我就认清形势了：原来全家从上到下是想让我把在国外这两年所有没吃上的东西在这一晚上都补回来。仿佛我的回归可以配得上80年代那部著名电视剧的名字――凯旋在此夜。对此，我直到现在都感到羞愧无比。
无论在国内国外、无论是和家庭成员，还是同单位领导同事，只要是大规模聚餐，我都会按我早已总结好的三个步骤来操作：敬酒，装乖，吃菜。我谨向各位郑重担保：此方法绝对可以帮助大家营造宴席上热情洋溢，亲切友好的氛围。我举起酒杯敬酒，先是爷爷，然后是姑姑、姑父们、伯伯、婶、妹妹们，未来的妹夫之一……
不过那天我在宴席结束后多了一个步骤，就是送礼。当看到家里比我小的“孩子”们对我送的东西表示认可，我感到很欣慰――这一路没白受苦受难，也同时应该感谢“荷兰女人和我国东北的那座水电站”。
这顿饭吃得这叫一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我假装斯文地用餐巾纸擦去嘴边的油，然后用“金龙鱼”那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作为结束语：“幸福，不就是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吗”！和家人们道别、刚走出饭馆，有一个电话打进了我的手机（机子里的卡是我爸刚给我的）。两年多的习惯让我一看见陌生号码就张口来了句“hello”，还连带报上了自己的英文名字。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挂掉了。我马上意识到我应该说“喂，你好”，后来才知道那个电话是打小看我长大的纪伯伯（叔叔）打来想要问候我的。现在想起来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饭后，我们一大家子人各回各处，我先随父母回到我姥爷家。因为姥爷行动不便，所以无法参加刚才的聚餐。解放前，我姥爷是个资本家，乃曾经驰名津京、至今仍名声响亮的“正兴德”茶庄元老之一，在现今老西开天主教堂附近有所别墅。据说文革时期，他把成捆成捆的金条趁夜扔到了解放桥下面的海河里（这也成了我小时候一心想学会潜泳的动力）。好不容易熬到文革结束，姥爷家的洋楼却在76年地震时因毁坏严重而拆除，所幸当时家里无人伤亡。以前我对他资产阶级遗老作风很是不屑并时常加以嘲笑，在西方学堂读了几年商务管理才发现，他说过的许多经商之道与处事原则竟章法齐全，句句在理。姥爷看见我回来，脸上都笑开花了，问了我有没有搞对象之类的傻话。我答非所问地跟他胡扯蛋了一些国际局势、国家大事，最后撂下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不多时，我的发小大马来找我叙旧，我们在姥爷家另一间屋子里饮啤酒聊天。我们坐在一起谈了谈他的时装店生意，大马说买卖艰难，要是能有门路进我以前工作的那种政府部门，把店卖了去“运动”都无所谓。如今早已不是90年代初的那段时光――十亿人民九亿商。十几年的春秋推进和3亿人口增长反倒使越来越多的人“回归传统”，对当官充满渴望，像中国历史上所有朝代那样。
跟姥爷道别又送走了吴哲，我溜达回自己的单元。从19岁参加工作以来，我就自己独居一处，爸妈住在很近的地方。30多个小时过后，我是头一次自己单独呆了下来。打开电视，听到里面一群人在说标准的普通话（和我在国外偶尔看到中央4的感觉大不一样）。按了几下遥控器，某台正在播放多年前的电视连续剧《刑警本色》。我除了看足球转播，基本上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可有两部电视剧我却破例地看了好几遍，一个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另一个就是《刑警本色》。这两部戏都由王志文主演。我是王志文的粉丝，因为他为中国广大“排骨一族”作了成功的形象代言。在片尾曲中，王志文唱到：“我在风雨中追逐，寻找那千年的路。我要把这黑暗征服，因为我不能哭。我在风雨中追逐，寻找那千年的路。我要把这黑暗征服，因为我不能输……”
临睡觉时我躺在床上看了看多年堆积起来的《读者》和《今晚报》。这一天一夜下来，总体感觉就是一个晕。话说回来，哪位要是2年多没回国，坐了10个多小时飞机，再这么折腾一天还不晕，那一准儿能翻跟头演《大闹天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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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8 14:4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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