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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万水千山找遍
(七)万水千山找遍
“春天 老师们死了
木马笑着抵达狂欢
在暗处 延续的舞步
在整个节日里盛放哀容
随后的事由你自己决定
看吧 朋友们死了
每块墓碑上都涂沫着青春
你的舞步 充满了戒备
带着警戒 隐入
黑铁般的未来
随后的事由你自己决定……”
――《舞步》
转天我9点多就起了床。外边天气不错,我下楼到门口儿的“城市消费合作社”买了一包“光友”酸辣粉丝和一袋“猫不闻”速冻水饺。回到家,我打开“猫不闻”袋子,雪一样白的饺子陆续跳入沸水中。这一个个手工制作的艺术品带着我们北方特有的底蕴展示着羊脂一般的质感。我目睹着一百度的水把它们的皮肤变得洁白光亮,身体变得丰满浑圆……
水点到为止,话也一样,所以下一步我就不说了哈。
吃了几个饺子,我骑自行车去离家不远,营口道上的“大班”美发厅去理发。出国以前我经常在这里剪头发。出过以后就再没享受过这么专业的服务。由于中国人的发质跟西方人差别很大,所以荷兰这边的理发师基本不知道怎样处理中国人的头发。而中国同学里又没有能专业剪头发的,因此剪发对留学生来说是一大难题。非但留学生如此,就连英超效力的孙继海也是从不在英国剪头,而每每要等到回国时再说。
本人第一次在荷兰剪出的头发效果很棒,用同学的话讲就是被人把半个瓜皮扣脑袋上以后又找来一只可爱的小狗沿着瓜皮的边缘啃了一圈儿。后来这边某大学里成立了一家由本校学生开办的发厅。虽然技术无法与国内相比,但那里面的外国同学态度非常认真。经过她们的小肉手摆弄一个小时之后,怎么着也好歹有个人样。
这次回到国内的美发厅,感觉很舒坦。再不会产生用英语把舌头讲打卷儿也表达不清意思的交流障碍。师傅问我想剪成什么样子时,我只说了四个字:像个学生。
我在前台付完银子、走出“大班”,深呼一口气,将刚才暖融融的室内气体化作白雾散满于眼前。外边的空气干冷而提神,似乎四周飘荡的各类分子里含有薄荷的成分。回到家乡的第一个上午,我及时地品尝了正宗天津冬天的味道――一个字儿:鲜;两个字儿:正点。
骑单车回到家中,我得以用宽裕的时间环视还算宽裕的空间。我房间看起来比较寒酸,那是因为我对装修没什么兴趣,白色的墙壁和光洁的洋灰地板反而让我觉得踏实和自然。如果它们换成一些不知名的贵重材料只会让我感觉自己的窝像个装修华丽的厕所。
床铺正前方的墙上贴着一面《生化危机2》的巨幅海报。画面中,里昂身着深蓝色警服、克莱尔着一身黑色紧身衣,外罩紫色紧身衣和短款夹克。二人背靠背站立,均双手握枪,目光中透着坚毅与警惕。7年以前,我是《生化危机2》的忠实粉丝,还参加过表演赛。我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们俩可以被我称为哥哥姐姐。里昂是刚分配到警局的见习警员,克莱尔也到了女大当嫁的年龄。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骑着太子摩托,一个开着四驱吉普赶往拉昆市,然后被命运安排在这个灾难降临的小城会面,后来又各自演绎出了一段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故事。而我这个和他们两个都素不相识的人却也鬼使神差地亲历了事件全程。今天我再次见到他们,发现人家一点儿没老,自己却要管这两位叫弟弟妹妹了。
这张大幅游戏海报十分珍贵,当年本是贴在鞍山西道联邦软件店的橱窗之内,因为尺寸很大,甚至从马路对面都可以看清楚。超喜欢这张比其他海报大几倍又带有两个主角全身照的海报,于是我冲进去就买。店员告诉我这是上海“育碧”软件公司的特供海报,全天津仅此一张,属非卖品。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不为难别人。既然人家不卖,我也就不买――直接要――甜言蜜语加软磨硬泡。在我最后出示了自己的行政执法证件后,终于把它要到了手,也不知道当时那两位店员兄姐怀揣着怎样的无奈。
计算机上方,约翰列农和大野洋子带着微笑的面容隐在泛黄的背景之中。那是多年前一本名为《盛世摇滚》的期刊中附赠的彩画。这幅画营造出的氛围可以让你去《imagine》心中永远的《strawberry field》,也可以帮你回忆起甲壳虫的那句名言:“摇滚的孩子永远不会老,他们只会慢慢远去(The children of Rock’ n roll never grow old, they just fade away)”……
另一面墙上贴着电影《最终幻想》的海报,画中的微风将女主角的头发轻轻拂起,她身后是一片乱七八糟的金属狼藉。我不清楚什么是我们的最终幻想或者哪里是我们心灵的彼岸,一切更像是雨打风吹去的过眼云烟。有一天你万水千山找遍,才发现其实人真正需要的不过是属于自己的一个圈(四声)……
我打开尘封多年的音像柜,翻腾着数年积攒下来的几百张CD。随手抽出的一张是不知哪一期的《摩登天空》,里面第一首歌是木马乐队的《舞步》。年轻的时候,我时常去看木马在三里屯等地的演出,“River”吧里的一场让我印象不浅。烟雾缭绕、麦花香四溢,各国歌迷汇聚于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此处的时空被激昂的鼓点儿、贝斯一次次撕裂化作碎片。《舞步》听起来像是加快了拍子的进行曲、主唱木玛声音低沉而坚定,可以体现出那个年代中国摇滚特有的压抑中的快感。我让这个曲子在自己的单元房里反复回荡……
中午我到姥爷家也去吃东西。我妈见我剪了头发,很是吃了一惊。责备我不应该刚回来就剪,而应该等到临走时再剪。我一想,对呀!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对。总之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妈从抽屉里翻腾出大小几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些出版物和一些稿费。我人不在国内,这些东西都是寄到我家里,由我妈代为保管。翻开这几年影响力很大的《北京法制晚报》,“天天副刊”里我的一篇拙作占了很大一块版面,自己看着都惭愧。出乎我意料而又最要感谢编辑姐姐的是:文章下面还附有我的个人简介――楚克,原名某某某某,现就读于荷兰莱瓦顿大学,主修国际商务,曾经怎么怎么怎么着,曾获得bla、bla、bla,ba……
把鲜花插在鲜粪上的情况我听说过,把鲜粪打扮成鲜花的殊荣我还是第一次获得。油然而生的一种刚吃完三鲜包子的满足感和随后自己花钱埋单的成就感。
午饭很丰盛,我妈给我准备了煎饼果子和北极甜虾套餐,饮料是啤酒和豆浆。我一边吃一边琢磨我妈是什么时候认识到了中西结合的重要性。正嚼半截,忽听房门之上几声响亮,来者正是我以前的同事兼兄弟:老张。
老张是我中专时的同学,毕业后又分到了同一系统。老张在去年结了婚,妻子小朱也跟我们是同一系统的。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吃喝玩乐了许多年头。他们两个的婚礼我没能参加,不过我特地去奥地利挑选了礼物:当地土特产,一种名为“施络华旗”的玻璃。今天也得以亲手交给了老张。
老张已经吃过了午饭,用单位午休时间跑出来看我。他跟我叙了叙旧,又讲了讲我离开单位以后这两年的工作人事变动、世态炎凉。结过婚的人说话就是成熟稳重。跟老张一比,我感觉自己欠缺了很多东西。可忆起素常老听“过来人”谈起的婚后烦恼种种,便又有些迷惑:莫非是人生无处不围城?
临走时我们定下了和以前同事聚餐的时间。我送老张直到他打车离开,也没来及问他以前那辆唬人的摩托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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