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杜拉的恐高症

修竹

阿不杜拉的恐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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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时候天色将晚，这一带的山势平缓，太阳也好，中午吃了一大块巧克力以后，正好斗嘴。
<br>小无跟我一直在争论一件事，脚下的山究竟是昆仑山还是阿尔金山。我坚持说这里算昆仑山，新疆的地理“三山夹两盆”是中学时候就清楚了的，这里是新疆最南部的山脉，岂不是昆仑？但小无坚持说这里是阿尔金山，她的理论是这里是阿尔金山和昆仑山交织的地方，很难从概念上梳理清楚。
<br>切。天下的山脉本就是连在一起的，照她的道理，大渡河也叫长江了。没道理。
<br>女人都是诡辩家。
<br>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问赶驴子的阿不杜拉，他只管笑笑，不吭声，露出两排白牙齿。
<br>这么复杂的汉语他听不大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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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景色是没得说，且不说那高耸入云的雪峰，那峡谷间婷婷袅袅的雾气，单是路边一片片盛开的兰色小花，就够得上一看了。越是出名的地方越见鬼，稻城4姑娘山……狗P，哪里抵得上这荒僻山野里的一片树叶。
<br>阿不杜拉又在大声唱歌，我们只听的出欢乐，听不懂歌词。
<br>他是山下小村子里孩子，十五岁，没上学。昨夜住在他家里，商量找一个向导进山的时候，阿不杜拉的父亲立刻推荐了自己的儿子。线路是村民常走的，沿着峡谷进去，随便看看，带有探路性质。价钱商量好了，20块，连一头2岁的驴子出租。
<br>阿不杜拉很腼腆，一付乖儿子的模样守在父亲身边，老汉看着儿子，既严肃，又疼爱，用维族话快速交代着什么，最后拍拍儿子的肩膀。
<br>只是沿着峡谷走，看风景就是这样，我和小无的意见相同，若是如小资赶集一样，那风景就被糟蹋了。（回想起来，我们岂不也是小资？）
<br>小无是个不安份的人，这种人一定是B型血，看到一个山包，总要蹦跳着攀过去，女子婀娜的身影在石头间跳跃，直把阿不杜拉看得脸色发白，他老老实实地跟着驴子走。
<br>峡谷里的溪水断断续续，驴子的脚步踩在水里，水声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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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走到被阿不杜拉叫做“阿斯木山”的一个陡峭山丘下的时候，看到山脊上有很多杨树，树叶金黄，两个人商量后，决定爬上去看，跟阿不杜拉一说，此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连连摇头，说“不麦道”，这个话的意思我懂，就是说不行。不知道是我们不能去，还是他不想去，沟通到最后才知道，是阿不杜拉拒绝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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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阿不杜拉死话不上陡坡，他说自己害怕。至此我们才怀疑，阿不杜拉有恐高症。
<br>一个山民有恐高症，这个结论说起来我们不大相信，但大概是真的。
<br>小无有点不高兴。可是也没办法，我们决定自己赶驴子上山，若风光好，即刻扎营，让阿不杜拉自己回村子，反正路也熟了。若不好，我们一起返回。
<br>阿不杜拉同意了。
<br>待到我们爬到半山缓和的地方，回头往下看，阿不杜拉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大概坐在溪水边上发呆呢。驴子还算听话，大概驮的背包不重。
<br>风很大，但不急，天蓝得要滴下来，小无嘻嘻哈哈，捡起一跟枯树枝挥舞着唱歌。
<br>这个动作出了问题，驴子大概受不了美女的气势，一惊之下，撒腿就跑，转眼跑到了山崖的那一边，眼看着一只背包颠掉在两座山崖之间的裂缝里。
<br>我们连滚带爬地跑过去，驴子已经沿着另一侧下了山，像变魔术一样回到了阿不杜拉身边。
<br>那山崖裂缝不宽，但深不可测，下去是不可能的，探头去看，也只能看到卡在石缝中的背包，那是小无的65L BP，绣在背包上面的那朵花历历可见。
<br>即使我有大无畏的胆量，也没有本事把那背包取上来。
<br>小无扁着嘴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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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下山后太阳还没落山。
<br>看到我们垂头丧气的样子，阿不杜拉的父亲有点纳闷儿。
<br>他从羊圈里跑出来，嘀嘀咕咕询问阿不杜拉。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我们都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阿不杜拉一动也不敢动，低着头，默默走回房子里，阿不杜拉的母亲，一个身形硕大的大婶儿尖着嗓子吼了一声，她絮絮叨叨地跟小无说话，大致意思是：不好意思，这个孩子是害怕高，这次考虑到只是沿着山谷走路，就让阿不杜拉带路了，可是为家里挣点钱，谁知道出这样的事，真是难堪啊……
<br>晚饭气氛也不好，小无交向导费和租驴子的钱时，阿不杜拉的父亲摇摇头，他既不说不要钱了，也不说别的，只是让我们把钱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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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里小无睡不着，反复翻身，后来干脆躺在一个床上说话。
<br>总体来说，从且末县过来这一次，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背包丢了，那里面可是有她的全部装备，幸亏相机和钱及证件都是随身的，否则就死定了。
<br>我说：这也算是旅行中的回忆吧，还有，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一般来说，喜欢这样旅行的人，都抱着些不纯洁的动机，希望有个艳遇什么的，最好越浪漫越离谱越好，把自己搞得沧桑点，就更脱俗了……说到这里，小无没声音，原来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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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早晨我是在小无的尖叫声中醒来的。
<br>睁开眼睛，门口赫然摆着小无的背包，只是一根带子已经断掉了，但整个背包是囫囵的放在那里，在晨光中孜孜升辉。
<br>阿不杜拉的父亲面色疲惫地坐在凳子上抽莫合烟，眼神却很温柔地看着我们。阿不杜拉也站在一边，一只手放在父亲的肩膀上。
<br>仿佛小无那一声尖叫就是他们期待的。
<br>赶紧起床来跟他们说话。
<br>事情很简单，阿不杜拉的父亲带着儿子连夜进了山，找到那个崖缝，花了一夜的时间，用绳子和木竿子把背包给救了上来。
<br>阿不杜拉的父亲说：“现在，我们可以收租驴子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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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文字所配图片转自某新疆摄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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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窗外水潺潺
<br>心内竹青青
<br>< ID="edit"><FONT class="small"><EM>Edited by 修竹 on 2002/10/11 15:39.</EM></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