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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童年，读书的趣味 [打印本页]

作者: 修竹 时间: 2003-4-11 20:43
标题: 童年，读书的趣味
童年，读书的趣味
 
 记得小时候表弟们都喜欢在周末或者假期里跑到我家来，他们缠着我让我讲故事，通常都是在黎明，天还黑着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子早早醒来，挤在一个被子里，嘻嘻哈哈地闹，我的故事是周末聚会的最后一道节目，即使妈妈在那边大声抗议与呵斥，也制止不了大家的喧闹，只有当我的故事开始的时候，几个弟弟才象被催了眠的小狗儿，黑暗中只剩下几只快活的眼睛在眨动。
 
 这是我上四年级时候的事了。通常那些故事都是我鸡一嘴鸭一嘴的从各处看来的，《中国少年报》《少年文艺》《故事会》《衡水日报》等等，看那些东西也不尽能看懂，似懂非懂的东西我都按照自己的念头给诠释一下，没有看完结尾的我就给人为地安上尾巴，有时候一个故事实在讲不出来了，我就煞有介事地象单田芳的评书那样断喝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待到下个周末他们采着泥泞从各个村子里跑来了，我却早忘记了上次那故事的走向，他们就纷纷提醒我，说上次那个老虎被一个手持宝剑的人追进树林了，我恍然大悟，又继续胡编下去，我的故事里的人物几乎都来自于我刚看过的书里，往往一个傣族少年在森林里的遭遇土匪的经历，却有杨六郎大破火牛阵的影子，而且那时候我还懂得把故事分成两三条线进行，并设置一些悬念，（我不知道这就是解构呢），但在故事的进行过程中却经常顾此失彼，弟弟们有时会插嘴问：“那XX呢？”，我这才记得那里还有一个人被我放在厕所里呢，赶紧堵这里，有时候实在堵不住了，一个弟弟会发出疑问：“刚才那XX不是一只胳膊吗？怎么把大杨树抱住的啊？”，我满不在乎地抢白他几句，其实心里已经羞臊到了极点，（这叫硬伤啊）。瑕不掩癖，我的故事还是极受欢迎的。当初，我满嘴冒着白沫滔滔不绝，看着弟弟们眨巴着眼睛投入地听我胡扯，内心的快感已经象山泉一样咕嘟嘟往外冒了。
 
 最大的烦恼是没书看，父亲是教师，教中学政治，忙碌一天回来还要种那几亩地，累得腰酸腿疼，一天的热情都交给了别人家的孩子和大地，哪有心情观察我的特长，培养我的爱好。我的大多数课外读物都来源不明，朋友亲戚邻居家都会成为我搜寻书籍的地点。有时候觉得父亲还比上我们那个歪嘴的语文老师可爱，老师总是在讲课累的时候拿起〈衡水日报〉，给大家年一段连载的〈梅花案〉小说。
 
 那时候的小说不叫小说，叫“大书”，说那谁谁看“大书”呢，就有点说这人不务正业的意味。最初我从邻居家看的第一本“大书”是《水浒传》，他家孩子多，都是和我一样的一帮带把儿的小子，五个，都很聪明，除了老五，剩下的后来都考上了师范，一家出了4个老师，在村子里也算个奇闻。《水浒传》是他家老二的，这人长的最难看，但故事比我多多了，只是他长大后走歪了，赌钱，后来爆发了离婚等等人生闹剧，我现在分析，他是弟兄几个里面唯一感性思维大过理性思维的人，所以容易犯错误，不知道这个结论对不对，扯远了。《水浒传》里我挺不喜欢后来课本上那拳打镇关西那一段的，我喜欢的是梁山好汉和官兵打仗的情景，描写极其盛大，盔甲，兵器，人马，两军拉开阵势，从大元帅的表情，到护旗手的姿态，都栩栩如生，二马一盘旋，脑海里就会产生刀斧相撞的叮当声，好看！
 
 后来从同学的爷爷那里看了《钟馗捉鬼》，他那个爷爷跟供在墙壁上洞龛里的神像一样。看那书的时候正是夏天，每次都是中午，利用上学前结伙等人的时刻，我偷偷挑帘笼进去，神像爷爷笑眯眯地打量我，然后就开始惊天动地地咳嗽，他得的是肺病，很少有人进他的房间的。我不管太多，直奔窗台上那本捉鬼大师的传记而去，我惊奇于里面鬼的名字，其中，“寒碜鬼”是我看过的最希奇的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记了20年。不足的是那书是竖排繁体版，我看着实在费劲，大块看不懂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发挥给弥补上，等同于“此处删去XXX字”了。我那时候还字正腔圆地把“钟馗”的“馗”字念成“旭”，这么过了好些年才改正了发音。故事都是中午看了，下午就贩卖到课堂上，课间讲给同学，一个嚼着萝卜的同学听了一段后就轻蔑地断言：“你这是瞎编的！”当时我被说得发了老半天懵，长大后才明白，所有的故事都是瞎编的。之后那书的下落不明，一个有雨的黄昏，神像老爷爷死了，我在一片假惺惺的哭声中冲进屋子，冒着被呵斥的危险找那书，没了，据说出殡那天和老爷爷的枕头一起烧成了灰烬。
 
 看〈二拍〉的时候已经是读五年级，在姑姑家，姑父是个阴森森的人，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后来他做了包工头，但从他那里我第一次读到了性爱描写，我得意于自己的天才，因为我不假思索地就懂得了“云雨片刻”里的云雨是什么意思。看〈二拍〉的结果是我开始懂得用“因果论”和“宿命论”的眼光审视村子里的破鞋，一个人突然死了，我会默默地审视她生前的作为，很多结论是，这人一定是因为某种恶行而得到的报应。几乎在与此同时我读到了白话〈聊斋〉，书是父亲带回来的，绿色的兰色的几种封面的，带着美丽的插图绣像，印象最深的是〈崂山道士〉，记得名字的只有这一篇和批判现实主义风格的〈促织〉，而关注〈促织〉多半是因为这篇小说排在了书的第一页。〈聊斋〉的奇幻让我很长时间里盼望着在野地里走路的时候遇到一个美丽的女鬼。女鬼没碰到，我却从另一个邻居家意外的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封神榜〉，马上义无返顾地迷上了土行孙和申公豹。
 
 外国读物里最先看的是一本乏味的〈卓垭和舒拉的故事〉，只有里面的菜谱很有诱惑力，那里面总是罗列着晚餐的菜单：烤牛肉，洋葱，罗宋汤，面包加酸黄瓜，关注这个是因为我每天只能吃玉米饼子。后面才有机会读到〈格林童话〉〈神秘岛〉〈机器岛〉，那些都是姐姐的书。我只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这里我想说说姐姐，她的小说写的好，去年冬天我在她家里跟她说，我记得你高中时候写的一篇小说。她茫然，我告诉她，那小说写在三页格子纸上，小说的题目叫〈解疙瘩〉，故事是这样的：村子里生产队的队长是个难当的角色，矛盾多，没人乐意出来做，一个叫盼来的人是众望所归的人选，但他却对这个不感兴趣，于是盼来的老婆出面做老公的工作（那时候还没老公这个词），直到把疙瘩解开，盼来终于带领着大家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新农村了。我洋洋得意的看着吃惊的姐姐。却没有告诉她，我后来养成了偷看她日记的坏毛病，她上大学以后，我从她假期带回来的日记里发现了她正在恋爱。
 
 很多时候，我冒着挨揍的危险翻箱倒柜地偷看父亲的藏书，那书装在纸箱子里，翻出来后都是被耗子嗑成花边儿的，有一本插图的〈博物大词典〉让我认识了好多种蘑菇和澳洲的考拉，其余的都是代数几何参考书，我毫不犹豫地扔在一边，因为我认为数学就是大粪。应该提到的一件事是我意外地发现两本“武功秘籍”：〈长拳〉和〈五禽戏〉，都是一招一式的图解配着文字说明。我如获至宝，要知道那时候电影〈少林寺〉刚热播过，神州大地一片习武强身浪潮，有多少少年渴望成为觉远那样的高手，并背起行李直奔嵩山而去。得到书后我狂喜地每天夜里在自家房后的大槐树下练习长拳，模仿华佗先生练习鹰狮猴熊马的技巧，我梦想有一天成为海灯那样的武术大师，把邻村那个老是截我们道的小子打个半死。但仇没报，我却先挨了父亲一顿暴打，书也被父亲收走了。一切皆因为我为了加强基本功，在打拳的时候还苦练开砖，把父亲买来盖耳房的一千块新砖几乎开成了两千块，其中不少是自己恨自己进步太慢用斧头砸的。这顿打让我日后懂得了读书也不尽是好事。
 
 如果再在上溯到一二年级的时候，我还记得妈妈夹鞋样的杂志，〈红旗〉，老厚的一本，里面是父亲贴的报摘，当时就是瞎翻，吕不韦这个名字就是那时候记住的，因为村子里没人叫这么怪的名字，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正在批判他。现在有时候说起这些，妈妈说那时候父亲也不是不给我买书看，说我小时候小人书是很多的，只不过我只看一遍，就无一例外地撕毁，来个天女散花，直到抽屉里空空如也。
 
 想来这些能从记忆里翻出来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今天，有了一墙书，每个周末还习惯性地从书店里捎回几本，书越来越多，却没了当年躲在角落里看书的心情。叹口气，不知道是书改变了，还是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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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 叶秋水 时间: 2003-4-11 22:24
标题: 老兄写的东西总是这么平淡而沧桑，把人引向沉默。
 I'm a big bird flying in the sky.

作者: 修竹 时间: 2003-4-12 01:26
标题: 下次出来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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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 Vikings 时间: 2003-4-12 01:37
标题: 老郝下星期一起对新快报咯？

作者: 修竹 时间: 2003-4-12 04:40
标题: 好久没见主任了，怪想的。
原来你是APPLE班上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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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 花花2008 时间: 2003-4-16 09:44
标题: 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小时候看小人书、小说的事
那时候能看到的书实在是少得可怜，少到我甚至和我的父辈一样喜欢听“大鼓书”。如果偶然有个机会，能够从哪儿弄本书来看，则必定是：放学后在半路上不回家趴在沟坎里看，一边帮老妈（那是还不算老）烧火一边看结果火都出了火堂，晚上想挑灯夜战但老妈怕熬油坚决不让，老爸和我大哥也会过来抢我的书看，他们和我是一个德性，特别是老爸，不给的话他就会半真半假地大声吆喝甚至动手，直到你放手为止，所以我跟我哥看书向来都是尽量不让老爸看见的，除非是我们都看厌了的~~~
 
 现在书倒是多了，不知怎的，不但书懒得看，甚至连报纸、新闻也懒得看了。
 
 坚决将花花事业推向2008年！<

ID="edit">Edited by 花花2008 on 2003/04/15 21:46.

作者: isis 时间: 2003-4-16 10:40
标题: 这是跟帖的精华，再次拜读
 往事依稀人常在……

作者: 小丸姊 时间: 2003-4-16 12:37
标题: 笑，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记忆很深的一本书是同学的《大侦探小卡莱》，同学嫌它厚，不看，让俺看了再复述。
 卡莱比起那小鬼当家的娃儿可厉害多了，倒着字母的暗号让俺狠练了一会，很气愤咋中文不是用拼音串的。：P ***** 舍南舍北皆春水 *****

作者: Vikings 时间: 2003-4-16 12:52
标题: 沉默，读书给我童年也带来莫带趣味。只是，想不到：
书，竟是这么艰难才得到。
 
 修竹兄，道出了书的珍贵。
 
 越珍贵，才越有趣味。

作者: 爱玛 时间: 2003-4-17 02:36
标题: 从小喜欢听聊斋
夏夜，吃好了洗好了，磨着妈妈讲故事。关了灯，躺在家里拖得干干净净的木地板上，我们兄妹分别躺在妈妈的两边，看着满天星斗，和阵风吹过，树梢在墙上摇曳的影子，听妈妈幽幽地讲美丽狐仙的故事。
 
 听着听着，感觉身边凉飕飕的冷风吹来，毛骨悚然。不顾一切钻到妈妈和哥哥中间，忍受着哥哥的嗤笑，幻想自己也变作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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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大妈我怕谁？<

ID="edit">Edited by 爱玛 on 2003/04/16 15:31.

作者: 山茶花 时间: 2003-4-17 04:47
标题: 小时侯喜欢看故事大王，但不能让爸爸看到了，那种作贼似的感觉，不过挺为自己的成功感动的。
小时侯妈妈老是给我们说老虎下山吃人，狼会戴个帽子扮成人的模样走下山来，然后叫着小孩的名字，如果这个小孩答应了，就会把小孩给吃了，所以啊，陌生人叫你千万不能应啊。晚上黑乎乎的，妈妈见我们不听话还会指着窗户说，你们再吵，你看，窗户外面，晚上哪个狼听到了就会来找你了。吓个半死，不敢再哼了，以后总是很害怕黑夜，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敢一个人到黑暗的屋子里去。呵呵，现在总算长大了，胆子大了一点，看到大妈的话让我想起了小时侯的胆小鬼的事情。

作者: 【紫雨林】 时间: 2003-4-17 05:16
标题: 我的童年回忆里少了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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