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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9 21:1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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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宝宝
12月中旬,北京军区的轮战使命光荣结束。国土寸土未失,部队奉命撤离战区。先到达昆明。汽车往昆明走的那一路上,我曾一度想跳下车去,跑回前线,进入丛林去,去找他,去找我的爱人。哪怕是敌后,哪怕要经过地雷,哪怕被敌人打死,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找到他。他还留在那啊。我怎么可以自己回去呢。但是,我只有拼命的压抑着自己。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悲伤。因为,我还是个军人。我要服从和跟随这支队伍。我不敢私自下车。到了昆明后,部队铁路运输返回。那一路上,自己是死是活,是怎么回来的,已经不记得了。火车进入保定站之后,我被北京来的汽车接走了。不只接我一个。还有前线回来的其他女兵。还有军区总医院的医生和战士们。汽车把我们这些人,带回北京。我回到了战友歌舞团。那里没有人知道,我在前线失去了爱人。也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88年1月初的一天,记得是刚刚过了元旦,回来后没几天。北京军区为38军侦察大队举行对越侦察作战庆功大会。从北京大区去了好多首长。我知道这庆功大会上,也会为阵亡将士追授功勋,他也会是其中一员。可是,虽然我知道,但我没资格参加。整整那一天,我自己在宿舍里哭泣,流不尽的泪水,湿透了枕头。我在心里对他不停的说,你好恨,你就这么扔下我,你好恨啊。老人们常说祸不单行。这话的确如此。
88年还没到春节。我正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绝望当中。老天都没让自己喘一口气。哈尔滨来电报,妈妈病重。我找领导批假,回到家一看,妈妈已经离不开人了。癌症晚期,一个人在家照顾妹妹上学,耽误了治疗。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了。这个家就这样,也垮了。妹妹才12岁,小学还没毕业呢。除了我留下,没有别的选择。可是我还是个歌舞团的战士,还是个兵,我有组织,有部队。我怎么能说留在家里就留在家里呢?那时也才18岁,就算那个时代的人成熟,就算我15岁就离家,当了兵,上过前线。可是,也仅仅只是18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去求父亲生前的战友伯伯,无助的心里想,只有这一个长辈了。没别的稻草可以抓了。就跑去邮电局,给伯伯打长途电话。向他诉说情况。那伯伯说,丫头,在家等着,我派人过去。后来,伯伯派来了一个干部。给妈妈联系医院,联系治疗,多亏他了。当时我才18岁,15岁就去了部队。地方上的事,什么都不懂,医院怎么挂号都不懂。而且,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灾难,我早已经崩溃了。那个干部回去后,向伯伯讲了当时我家里的情况。伯伯来信告诉我,在家照顾妈妈,不要急。以后我和妹妹,都是他的闺女。他就是我们的爸爸一样。让我别回北京了。他会想办法把我调离。
我被调到了黑龙江军区政治部文工团。没有伯伯的帮助,我是不可能来家门口当兵的。为此,我一直很感激他。到黑龙江军区文工团之后,周末,比较方便请假。可以去照顾妈妈。平时,就都是妹妹了。妹妹每天放学后,就去医院,给妈妈到医院食堂买饭。多买一点,留着第二天中午,妈妈自己吃,凉的,可也没办法。妹妹每天晚上在医院里,和妈妈吃完饭,就写作业。然后夜里,不能离人,也不许家属在病房。陪护的家属,都只能在楼梯里过夜。然后,楼梯上锁上铁栏杆,不许进走廊,怕丢东西。谁家病人有事,护士就来叫谁。当年的医院,是如此规定的。妹妹晚上就在走廊的楼梯里,和其他家属一样,将就着睡在那。周末的时候,我就把她替回去两天,让她洗澡,换衣服,好好补觉,补功课。妈妈在医院熬了两个多月,到4月了,越来越严重,经常深度昏迷,清醒的时候很少。那时候,我已经怀孕6个月了,之前因为一直都很瘦,也不是特别的显怀。到6个月的时候,穿着肥大的卡布军装,仔细看才能看出来。被妈妈发现了。妈妈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看你病着,一直没告诉你,我结婚了。妈妈不信。我说,是真的,在前线。妈妈就问,问我婆家哪里的?他哪里的?人怎么样?如今在哪里?
我应付着回答。我知道,妈妈不会相信。我并不是个会说谎的孩子。我从小没有欺骗过妈妈。可是,她没有办法。已然如此,她有再多的疑问,再多的顾虑,也没有机会弄清楚了,至今我都在想,或许,妈妈离开世界的那一刻,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了。5月,妈妈去世了。留下我,和妹妹。我18周岁。妹妹12岁,六年级还没毕业。姐妹俩,成了孤儿。还有一个,我肚子里7个月大的孩子。那时候,部队里已经有人看出来了。虽然我平时穿大两号的军装。肚子上紧紧缠着绷带。虽然我依然瘦瘦的。可是,7个月的怀孕身段,藏是藏不住的。人家有疑问,我索性就说,结婚了。那时候,刚到黑龙江军区几个月。我的军籍,人事关系,都还在北京战友歌舞团。从档案上了解不到我。八几年,文艺兵在部队早婚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多漂亮女兵,早早的被某个首长家的儿子选中。当时部队里的人心照不宣,也没人多问我。想一想,当时胆子够大的,敢欺骗组织。为了自己的孩子吧,7个月了,我不敢再用绷带缠肚子了。
军区照顾我,把我调去了公务班,给女干部做公务员。怀孕快九个月了,我还坚持在公务班工作。后来休假不久,孩子就出世了。是个女儿。我的宝贝刚出生的时候,份量很轻,只有5斤。像个小猫一样。看着她,我心疼的掉眼泪。在医院里,别人家都有丈夫,婆婆,妈妈一家子人围着。我只有妹妹。当时的部队也不熟悉,少有人来看我。妹妹还那么小,她不懂得产妇都需要什么。我当然也不忍心指使她。在医院那段日子,经常饿的我心慌,头晕眼花的。呵呵,不停的喝开水,有热气,到肚子里舒服些,也顶饿。又怕孩子的奶水不够,营养不好。那时候,几乎天天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掉眼泪。只有喂奶时间护士把孩子抱来的时候,看到我的女儿,我心里才有一丝温暖。吃再多苦,受再大的罪,我也都忘了。
88年10月,部队给我提干了。我一直认为,这是爸爸生前的战友伯伯,默默帮助了我。因为我当时还是个战士,战士是不允许怀孕生子的。如果不是提干,我没有资格继续留在部队。我后来问起过他,伯伯坚决否认。可我认定,一定是他帮了我。我只有努力的干好,来回报他了。宣布了提干命令后,我就被招回。孩子还没满百天。孩子被留在了家,12岁的妹妹,晚上放学给我照看女儿。白天,放在邻居家帮忙看着。我每天抽空骑自行车急急忙忙的回家喂奶。当时的邻居都说,这丫头真利落啊,走路和骑车都快得带风了。他们哪里知道,部队的时间要求有多紧,我抽空回家喂奶一次,有多不容易。那年提干,文工团只有一个名额,给了我。引起了另外一个战友的不满。其实,她的确很优秀的。我心里也很替她可惜。毕竟,有可能,人家一辈子的命运,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了。所以,她一直很敌视我。我很容忍她,依然对她很友好。觉得,自己也挺对不起人家的。从战士奋斗到预备干部,进入提干名单,都很不容易,尤其是女兵。可是那战友还是很恨我。后来,89年,她知道了我并没有结过婚。就举报我作风不好。养私生女。我一直无声忍受着,不去争辩,不与她对立。可是,她并没有放过我,闹的满城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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