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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有激情,人怎么会不是活的?”转《光辉岁月:欧洲中世纪黑暗中的共和曙光》作者:AleaJacta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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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4 10:5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哦,中国人也榜上有名:第一个共和国,是中国人实施了14年的“周召共和”(841BC),早于古希腊梭伦改制几百年

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共和之后,近代的第二个(如果“低地共和国”算第一个)共于何年,已经有点模糊,从1771-1777年,有几个版本,但无疑比法国“第一共和国”和北美“合众国”要早几年,堪称世界第二。
来自旧版论坛的签名*********
人性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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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8:5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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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看一些足球新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就链接进这个文章里了,一看,是2008年写的。挺不错的讲荷兰历史,欧洲历史的东西,得转过来啊。

虽然从行文里可以看出这个作者并未在荷兰学习生活过,是靠翻阅史料典籍写就的此文,然而他每一小篇开头都是以荷兰国歌的荷语原歌词作为引导路线,挺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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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9: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前言

绝大多数的河友,都是出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海峡那边来的,护照上也会有Republic的字样;

现在,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如英国,有共和之实而无共和之名;当然,还有一些名义上的共和国,实际上却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么。

借用一句套话:“一个共和,各自表述“。

但是,在各国宪法的各自表述当中,有一点是共同的:国家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和发展国家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政府(包括称号不同的政府首脑)是为了这个利益服务的,而不是相反。

这就是现代共和的真谛。现代共和是和民主自由密不可分的——现在也没有谁说:我不要民主自由,只不过是互相指责,宣布自己的民主是真实的,对方的自由是虚伪的。

共和、民主、自由,具体该如何操作是一回事;操作的效果到底怎么样,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大家最起码在口头上,说都是这么说了。

翻翻历史,可以发现,其实人类光是嘴上这么说说“空话“,也没有说多久,两三百年而已。

欧洲人从提心吊胆地,遮遮掩掩地说空话,到后来的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地说空话,这个过程,在历史上被称为“启蒙运动“。

引人深思的是:启蒙运动的最重要的人物(要不要加之一?)卢梭Rousseau,在公元1762年出版了他最重要的政治著作<<社会契约论>>,后来各国的共和制度,都受了它很大的影响。

在同一年,卢梭还出版了他最重要的教育学著作<<爱弥儿>>。



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想建设社会,最重要的就是搞教育;而搞教育,本身就是在建设社会。

几乎在启蒙运动的同时,欧洲也有了教育改革运动。

在卢梭之前,还有两个名垂青史的教育家,他们和卢梭几乎正好是三代人。

他们俩,和卢梭一样,都既是理论家,又是实践者;他们都是把教育作为自己毕生的事业,但他们又都不仅仅局限于教书育人;他们都曾经是young and angry,对现实极度不满,他们同样有着极其强烈的使命感——企图从改造人着手,来改造这个世界。

现代教育的奠基人,出生于捷克的康明斯基Johann Amos Komensky(拉丁语Comenius),他秉承宗教改革运动的思想,提出了pansophie——向所有的人,以一切方法,教授所有的东西。

这样,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点看全图

德国人August Hermann Francke的思想,可以说是对宗教改革的革新。康明斯基的教育目标是人的心灵,他的教育目的,则是扩展到——教育是为了让人更好地去认识这个客观世界。

这样,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社会人。



卢梭在他们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他的教育目的是培养理性的人,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

这样,人才能是真正的政治人。



卢梭在他的<<社会契约论>>里面说:在理想社会里,不是某个人的个人意志做决策,也不是所有的个人意志简单相加——而是全体都服从产生于理性的共同意志。服从这种共同意志,不是奴役,而是自由。

有趣的是,这三位教育家,一个出身于斯拉夫文化圈,一个出身于日耳曼文化圈,一个出身于拉丁文化圈。

但是,他们的成就,远远超出了他们各自民族和国家的疆界,也远远超越了他们生活的时代。他们的影响,一直到今天。

一直有人在讨论——世界上这么多的国家,嘴上嚷嚷的都差不多,政策也差不多, 为啥有的安定团结,有的如印度菲律宾却搞得一地鸡毛?

想提供一个思路:欧洲当年除了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地盘,人们有被上面三位忽悠过来,又忽悠过去的经历。西班牙和意大利南部被忽悠得不够彻底,鸡毛也是一地。

打个比方:糖醋排骨是猪肉小排骨放糖放醋做成的。你的材料本身是牛羊肉;或者你刀工不行,是大排骨下锅;或者肉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没有化冻——你仅仅是按时放糖放醋,要是能做出糖醋排骨的味道,那才是怪事。

启蒙运动所产生共和主义,本身就是一个欧洲的概念。由此而产生的近代共和国,是精英的共和,强者的共和(近代共和发展成现代共和,是人权斗争的结果)。近代共和要反对的,是王权,或者叫君主专制。

那么,这种理念是发源于哪里的呢?

有人把它归于古希腊长期的民主传统,当年梭伦薄独裁者而不为,宁愿制订法律来“牧民“。



也有人把它归于古罗马长期的共和传统,即使是像凯撒大帝这样的优秀人物,都不能让布鲁图放弃自己的共和信仰——他甚至为了这个坚定的信念,不惜采取行刺的极端手段。



在希腊罗马之后,启蒙运动之前?

那是漫长黑暗的中世纪,由于王权的存在,人和人不能平等;由于基督教的存在,人的思想不能自由。

这些说法当然有它的道理。

不过,所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风情万种的美人共和,不是脱胎于古希腊罗马那些高贵的美妇,她是中世纪这个丑陋的巫婆生出来的。

而基督教的本身,和共和并没有冲突,否则你就无法解释,为啥现在那么多共和国的国歌里,都有God这个词了。

先说基督教的教义。

基督教是否愚昧,那恐怕得看和谁比。

在当初各个民族所信奉的多神教体系里面,在那个每个树林,每条河流都有神的环境里,王权就是神权。

在古埃及,古巴比伦,古波斯,王就是神,后来罗马帝国也学会了这么一套;

有些地方的王族要稍微谦虚一点,他们是神的后代而已——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就是宙斯的儿子,他征服埃及之后,还因地制宜,自称是阿蒙神的儿子。

马景涛是师奶杀手,亚历山大的老娘奥林匹亚,简直是大神杀手。F

在信奉唯一真神的基督教徒的眼中,王是没有这种地位的。

首先,神只有一个,神再次下凡,要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一个王,他无论是如何的战无不胜,也不过是个人;

其次,神也只有一个圣子,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王,是神的子孙(洪秀全那一套,是标准的异端);

而基督教的基本教义之一就是:只有上帝才是完美的。人间的王,对不起,没有这个待遇——一个王说自己永远正确,那就是渎神行为,没人会买这个账;

而且,从基督教的教义里,也推导不出来“君父“的概念。现在还有人说:"政府有失误,就像爸爸打了你,你还要记仇?"但是对一个基督徒来说,除了自己的亲爹之外,只有一个在天的父。所有的人都是亚当的子孙,而亚当是上帝创造的——也就是created equal。

在基督教的理论体系里,王的权力,不是“不言而喻“的。要想“喻“,需要上帝的“言“,而上帝要通过谁来言呢?教会。

教会有一个头头,教皇。

而稍微有点头脑的教皇,都不会对一个统一强大的王权有兴趣。当年在罗马皇帝手里受迫害的经历,殷鉴不远。

他们需要的,是符合教会利益的王。

教会公然宣传“强者为王“的思想,王冠绝对不是一家一姓的私产。当年查理曼大帝的老爸,身为法兰克王国的权相,却垂涎王位,征求教皇的意见,教皇回答得很干脆——de facto胜过de jure。

对于那些不能让教皇满意的国王,教皇会怂恿有野心的公爵伯爵废掉他们。那些公爵伯爵曾经对国王宣誓效忠——没关系,教皇会解除这些誓言的效力。

还有的时候,教皇纯粹是为了摆摆威风,故意折辱一下国王,杀杀王的锐气。

举个例子,法兰西第二任国王,休-卡佩的儿子Robert,偶然遇见寡居的Bertha,惊为天人,废了原来的王后,迎娶入宫。

点看全图
但是,因为Robert的祖母Hadwig,和Bertha的外婆Gerberga是亲姐妹,她们都是鸟王海因里希的女儿,奥托大帝的妹妹。

所以国王夫妻俩,是第二级的表兄妹,他们的婚姻,教会不批。

可是,王室之间,第一级的表兄妹,不是都有结婚的吗?妙处就在这里——近亲结婚,需要教皇的批准。

而一般的情况下,报告打上去,教皇也就批个“知道了“。可是,教皇如果看这个王不顺眼,不“画圈“,王的婚姻也就不合法。

有点像评书里八贤王的"大杀器",在理论上,是可以"上打君不正,下打臣不忠"的。

八贤王的大杀器不过是放在架子上,有点威慑性而已。而Robert想犟一把,就遭到了革除教门的处罚。

下图可以看到一伙主教扬长而去,留下一对苦命鸳鸯。

点看全图

革除教门不仅仅意味着剥夺政治权力终身,而且,理论上,谁一刀把Robert杀了,或者把他卖成奴隶,也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当然,这也不过是理论上。Robert乖乖地把美人送出门,又重新回到主的怀抱。可是,这么一折腾,他这个颜面扫地的王还指挥得了哪个公爵?

Robert的孙子菲利普一世,也步爷爷的后尘,因为婚姻问题(想娶有夫之妇),被赶出教门。

后来教皇乌尔班二世号召十字军东征,法国各路英雄豪杰热血如沸,纷纷相应号召。菲利普也哭着喊着要参加,去拯救圣城。教皇下令:谁也不许带他玩,结果也就没人带他玩。

到底谁是法国国王?(教皇乌尔班是个法国人)

各路诸侯,有着国际背景的支持,对自己的国王,完全可以不逊起来。

宗教改革之前,即使是小国如丹麦瑞典,都做不到削藩。直到马丁·路德开始质疑教皇存在的必要性,各国国王才趁此良机,清理教会势力,逐步在事实上统一全国。

那么,欧洲国王是否有可能通过对外战争的胜利,来取得威望,同时让国内诸侯利益均沾,从而实现中央集权呢?就像成吉思汗封的九十五个千户,有一半都和他真刀真枪地当过敌人,但是他们在对外征伐的巨大利益的吸引下,心甘情愿臣服于成吉思汗。

在欧洲中世纪,可能有两个国家有过这样的机会——英国的金雀花王朝和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亚王国。

但是,教皇该出手时就出手,力挺苏格兰和葡萄牙独立建国。嘿嘿,你英国和西班牙连后院都打扫不干净,何以扫天下?

而欧洲其他国家,连一点点的希望都不曾有过,因为有个"德意志人的神圣罗马帝国"横在当中。这个帝国,一直是各个民族国家的大威胁,直到大家齐心合力,在三十年战争里把它彻底打烂为止。

这个帝国自己,有没有机会混一宇内呢?有,不过教皇不答应。

对这个最早实现民族整合的国家,教廷是当头炮,卧槽马,招招直指要害。波兰、捷克和匈牙利的独立,没有教廷的支持,是不可能实现的。在这三个国家,都是先做到主教区直属于教皇,从德国人手中独立,然后它们的公爵,才敢自称王。

当然,上面说的几个小国家,如果实力不堪一击,教皇也是看不上的。爱尔兰人虔诚得很,教廷从来都不支持。

那么,教皇国自己,是否能统一欧洲呢?

也不可能。

一来,教皇不像哈里发,是圣战起家的。动刀动枪,不是他们的专业;

二来,基督教教义里面的教士,理论上是"出世"的。教皇不是原教旨主义者,可是,他们的拥护者当中,却有很多人反对他们在俗事上插手过深;

而且,由于教皇都是出家人,他们无法像哈里发那样父子相传。下一任教皇,是选举产生的,而选举人,是各国的红衣主教,他们有兄弟,有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又和各国国王盘根错结。

有手腕的国王(皇帝),有时候又能反过来操纵教皇选举,选一个符合自己利益的教皇出来。

教廷最倒霉的时候,各地搞出三个教皇来。不过,即使到了这步田地,教皇们也不是全无价值——法国人把阿维农教皇捏在手里,英国就拥护罗马教皇,苏格兰则又理所当然地拥护阿维农教皇;

同时,西班牙一当上罗马教廷的"粉丝",那边葡萄牙就对阿维农教皇尖叫:我爱你!

简直是轴心国和协约国的中世纪版。

基督教的盛行和基督教会的强大,让欧洲没有出现强大而统一的王权。夸张一点,当时各个王国已经是君主立宪了,只不过那个宪不是民主自由,而是:"天下萬國,普世權威,一切榮耀,永歸於祢"。

在这种环境下,很早就有人开始在理论上挑战君主专制。十二世纪时的人物,英国主教John of Salisbury在<<olicratius>>里的话,和<<独立宣言>>相比,有什么区别?

Between a tyrant and a prince there is this single or chief difference, that the latter obeys the law and rules the people by its dictates, accounting himself as but their servant. It is by virtue of the law that he makes good his claim to the foremost and chief place in the management of the affairs of the commonwealth and in the bearing of its burdens; and his elevation over others consists in this, that whereas private men are held responsible only for their private affairs, on the prince fall the burdens of the whole community. Wherefore deservedly there is conferred on him, and gathered together in his hands, the power of all his subjects, to the end that he may be sufficient unto himself in seeking and bringing about the advantage of each individually, and of all; and to the end that the state of the human commonwealth may be ordered in the best possible manner, seeing that each and all are members one of another.
在中世纪,不仅仅是有人这么说,而且,由于不存在的强大而统一王权,有人甚至在各王国的夹缝之间建立了共和国,他们拒绝君主的统治。

为了躲避一伙又一伙的蛮族,一些难民把家园建在海岛上。他们披荆斩棘,让这里成了美丽的地方,风流的故乡——威尼斯。

威尼斯共和国在几百年间,是地中海贸易圈的中心。富裕的威尼斯人,长期笑傲各国王侯,他们甚至打垮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拜占庭帝国;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1291年,三个地区的代表在草坪上歃血为盟,互相援助,以维护自己的自治。这个同盟,后来发展到讲四种语言,来自十三个州的瑞士联邦。几百年间,瑞士人习惯于用四周贵族老爷们的污血,来浇灌自己的土地。

1940年,希特勒为了打通柏林—罗马轴心国的交通,企图入侵瑞士。瑞士基桑将军在建国之地,那片草坪上召集全国代表,宣布一旦进入交战状态,瑞士人将亲手炸毁纳粹所垂涎三尺的,瑞士人民自己的血汗结晶:阿尔卑斯山的圣哥达隧道,辛普隆隧道等一切线路,放弃他们在平原上那些美丽如画的城市,退到山区,抵抗到底

——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无非是准备效法自己的老祖宗而已;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公元1566年,穿着极为朴素的四百名绅士,两人一排,走到国王的总督面前请愿。总督的一位顾问脱口说出了“乞丐“这个字眼。这伙乞丐为了保卫自己的荷兰共和国,开始了长达八十年的艰苦奋战,常常不惜打开河闸,把家园和侵略者一起淹没。

最终,海上乞丐成了海上马车夫。直到今天,荷兰人依然勇为天下先:软毒品合法,同性恋结婚,安乐死;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这几个共和国,当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共和国,在那些国家里,依然充满了那个时代的愚昧和野蛮;

那些革命者,当然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革命者。当国王的重骑兵惊天动地冲来时,这些世界上最优秀的渔夫,农民,商贩,工匠,还是先划个十字,对天祈祷:“主啊,怜悯我们!“然后再勇敢地拿起武器;

那些以真正的骑士精神领导抵抗,后来又组建政府的贵族们,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叫“主权在民“,他们只是想建立或者重建“上帝所愿的国度“。

但是,

要是没有这些不是革命者的革命者,用事实证明了:人并不需要王;

要是没有这些不是共和国的共和国,用事实证明了:没有王的国度同样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那么,还会不会有着以后真正的革命,真正的共和?

鉴于此,我想以最谦卑的态度,最谦虚的心情和最谦恭的笔调,来纪念在那个信仰与怀疑并存,希望与恐惧同在的时代里,一群群内心里信仰与怀疑并存,希望与恐惧同在的人们,以及他们开创共和的光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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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9: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1:英雄的出身

荷兰的《Het Wilhelmus》(<<威廉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歌。

歌词写成于1568~1572年间,作者可能是Filips van Marnix van Sint-Aldegonde。歌词共有十五节,采用离合诗的形式,各节首字母组合成一个名字:WILLEM VAN NAZZOV。

他,就是荷兰的国父——“沉默者”威廉。

歌词以第一人称的形式,记述了威廉辉煌的一生。

<<威廉颂>>在一般的场合下只唱第一节,如果还需要唱一节,那么是第六节,因为在二战荷兰沦陷于德国期间,这一节被纳粹禁止。

对于荷兰的民族英雄,荷兰人民已经做出了最完美的礼赞。在此,我谨以<<威廉颂>>的第一节第六节为骨架,为他作个小传,以纪念这位历史舞台上伟大的演员。

对这段历史不太熟悉的朋友,可以在这个系列里找到和威廉演对手戏的那几位配角。

Wilhelmus van Nassouwe
ben ik, van Duitsen bloed,

William of Nassau am I

of Dutch blood.

Nassouwe (Nassau)位于现在德国的黑森州。威廉的老祖宗,从这里的Nassau城堡发家,家族的各分支势力遍布欧洲。



威廉的父亲也叫威廉,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Nassau-Dillenburg伯爵。马丁·路德宗教改革后,老威廉改宗新教,但是,他依然忠于信奉旧教的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疯子胡安娜的儿子,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

威廉的母亲Juliane zu Stolberg,也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出身。她前后两嫁,生育了十几个子女,现在欧洲各王室,基本上都有她的DNA。2006年,为了纪念她的五百岁诞辰,还在她的故乡,修了一座塑像。



歌词里面的Duitse,翻译成Dutch,是“政治正确“的结果。

在威廉的那个时代,这个词的意思是“大陆上讲日耳曼语的日耳曼人“(荷兰和德国同属的日耳曼血统)——主要是为了和“讲拉丁语种的日耳曼人(如法国人)“,以及海岛上的日耳曼人(如盎格鲁—萨克森人)划清界线。

Duits在现代荷兰文中,则专指“德国的”。

其实,从父母来看,威廉是地地道道的德意志血统。现在德国,有不少威廉的塑像。


他在1533年的出生地Dillenburg,也在德国境内。1872—1875年间修建的威廉纪念塔,是德荷友谊的象征。



den vaderland getrouwe
blijf ik tot in den dood.

loyal to the fatherland,

I will remain until I die.

威廉誓死效忠的祖国,却不是德国,而是尼德兰(又称为低地国家)。

尼德兰包括现在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和法国北部里尔一带,还有德国西部一个角。尼德兰全境,都曾经是查理曼大帝的长孙洛塔尔的洛林王国的地盘,洛林王国解体后,这里是德法两国争夺的对象。

尼德兰地区很多的公爵伯爵等等,长期没有一个实际上的领导——直到,它们先后落入勃艮第公国的手中。

第一代的勃艮第公爵,是法国国王”好人”约翰的儿子菲利普,从他开始,勃艮第连续出了四位强势的公爵,他们在德法之间,逐步做大做强。

他们四位的最后一位继承人”富姐”玛丽,头衔是勃艮第女公爵,布拉邦女公爵,佛兰德尔女公爵,荷兰女伯爵等等一长串,囊括全尼德兰。

这些地盘怎么来的呢?方法可多了:

比如说,佛兰德尔是第一任勃艮第公爵当女婿当来的,岳父死了没儿子;

另外一届勃艮第公爵和荷兰女伯爵(也是他的表妹)签了一份合同:如果女伯爵绝后,那么荷兰将归属勃艮第。然后,勃艮第公爵就把女伯爵的老公绑架走了,关起来——女伯爵不得不投降。

随着富姐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马克西米利安,尼德兰地区落入哈布斯堡家族手中。

威廉出生的时候,尼德兰的君王是富姐的孙子查理五世。

这里又被称为十七省——这个省,是公爵领地,伯爵领地等等的统称,和现代的意义不同。

十七省当中,实力最强的是8.布拉邦(现比利时布鲁塞尔),2.佛兰德尔(比利时安特卫普),7.荷兰(荷兰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



Een Prinse van Oranje
ben ik, vrij, onverveerd,

A prince of Orange,

I am, free and fearless.

威廉是如何从德国来到尼德兰的呢?他又怎么成了“桔子王子”的呢?

Prinse(英语prince,德语的Prinz),中文翻译成"亲王",但却不是"国王的儿子"的意思——只不过,这两个单词(戴安娜的前夫查尔斯是威尔士亲王,也是这个单词),正好一样而已。

这个亲王,是欧洲贵族爵位的一级,比公爵低,比伯爵高。其实要是翻译成侯爵,更加靠谱一点——不过我现在也就将错就错,在下文里面继续一路亲王下去。

Orange则是法国南部,里昂和马赛之间的一个地名。威廉的伯父亨利(Nassau家族的另外一支),娶了Orange亲王的独生女儿。

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是在尼德兰,姑妈兼舅妈玛格丽特家长大的。我一直觉得玛格丽特的墓志铭:"Fortune, infortune, fort: une"——幸运,厄运,强者:一个很酷,让人想起那首闽南语歌曲:好运,歹运,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敢拼才会赢。

亨利,是查理当年的"上书房师傅"之一。

说实在的,这个学生,教得不怎么地。但是,Nassau家族,却因此一直很受查理的看顾。亨利的儿子,威廉的堂兄Renautus年纪轻轻,就是荷兰、Seeland和Friesland三省总督。

而且,Renatus在母亲去世后,继承了Orange亲王的头衔。

Renautus在一次战争中阵亡,无后。他的爵位由堂弟威廉继承。

这是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做出的选择。

查理五世派人传话给老威廉:你儿子可以当继承人,但是有个前提条件,他必须改宗天主教。

老威廉接受了,于是十一岁的小威廉就来到了他的祖国——尼德兰。

欧洲贵族如果有好几个头衔,那么不在正式场合的时候,只称呼等级最高的那个。所以,后来沉默者威廉被称为prince of Orange——奥兰治亲王。

den Koning van Hispanje
heb ik altijd geerd.

The king of Spain

I have always honoured.

这里的西班牙国王,说得就是查理五世。威廉在布鲁塞尔的王宫里长大,查理几乎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

当外国使节来访,进行秘密会谈的时候,威廉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在场的人。

1551年,皇帝作主,把Friesland、Groningen 和Overijssel三省的前总督Maximilian van Egmond的女儿Anna许配给他。

Maximilian生前,是查理在尼德兰的第一忠臣,头号猛将,几乎参加了查理所有的战役。1548年,老爷子的私人医生,欧洲解剖学的奠基人Andreas Vesalius诊断他大限已到,于是老爷子全身戎装,在众将环绕之中端坐,大笑三声而死。

沉默者威廉一共结婚四次,每次都增加了他的人脉。

这次,Anna van Egmont带来了大量的"房地产",威廉成了尼德兰头号大地主。同时带来的嫁妆:Buren伯爵的头衔,威廉的子孙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到1558年,Anna去世前,他们夫妻的生活一直很幸福。


威廉二十岁出头,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他的导师,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国父,萨伏伊公爵,外号"铁头"的名将Emmanuel Philibert。

查理五世的姑妈兼舅妈的第二任老公,是萨伏伊公爵"美男子"菲利普。他死后,由异母弟弟查理继位。铁头是查理的小儿子,自幼出家,本来也是一个红衣主教的前程。但是,铁头的哥哥早死,于是铁头还俗继位。

当时萨伏伊公国被法国吞并,铁头就站在神圣罗马帝国这边,在尼德兰战线上,和法国军队拼命。

1557年,他全歼了由科利尼元帅(元帅是法国胡格诺教徒的首领,后来在圣巴托洛缪之夜被杀害。沉默者威廉第四次娶的,是他的女儿)指挥的法国军队,通过随后的合约,铁头收回了祖宗的地盘。他把首都搬到了都灵,定意大利语为官方语言。

他的萨伏伊公国,后来发展成为皮埃蒙特—撒丁王国,再后来统一了意大利。墨索里尼的老板,就是铁头的后代。

铁头回国后,二十四岁的威廉,担任尼德兰军队的总指挥,继续成功地压制了法国人。

如果查理一直在位,威廉也会继续效忠下去。

但是,1556年,精疲力竭的查理五世宣布退位。扶着他走下王位的,就是沉默者威廉;把神圣罗马帝国皇冠,送到法兰克福,交给查理的弟弟斐迪南的,也是沉默者威廉。

查理退位时,叮嘱继承西班牙王位的儿子菲利普二世:要像对亲兄弟一样对待威廉。

可惜,菲利普没有听进去。

上面引用的,是<<威廉颂>>的第一节


想想也有趣,每次荷兰足球队出场,都要唱:"我是德国血统,我一直崇拜西班牙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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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武力、金钱和信仰

2:武力、金钱和信仰  

公元1548年,查理在奥格斯堡召开的神圣罗马帝国大会上,把包括尼德兰在内的勃艮第遗产从帝国中划出来,和包括意大利南部在内的西班牙一起,成为他可以留给儿子的私人财产。


在查理看来,儿子一手枪杆子西班牙,一手钱袋子尼德兰,试问天下谁能敌?

先说西班牙。

尽管1492年,哥伦布就发现了新大陆,可是西班牙却一直是个穷国。

首先,十六世纪上半叶开发美洲的效果,一些人可能高估了。

最早,哥伦布他们压根就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东,至于那些后来给世界经济以重大影响的美洲作物如土豆玉米,当时只是作为新鲜玩意儿被带回欧洲,还没有被推广种植。

随着阿兹特克和印加帝国的征服,殖民者抢到了印地安人的黄金。可是,这虽然足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暴富起来,对西班牙的整体经济,却没有太大的影响。1521年到30年,平均每年有149公斤的白银从南美运往欧洲,而欧洲本地的产量,是54000公斤(其中德国就有43000公斤)。

三十年代后,美洲的银矿陆续被发现。但是,还要等到1556年,高科技的开矿技术被传到美洲,这里的金银才得以被大量开采。

其次,这笔飞来横财,培养了西班牙的王室和贵族们大手大脚的恶习。他们钱来得容易,出手也大方。

当时西班牙的农业很落后,五百万人,气候相对适宜,粮食却不能自给自足;由于查理的外公外婆把犹太人和穆斯林都驱逐出境,搞得商业和制造业也一塌糊涂。

对上层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没吃的,没关系,买!没穿的,没关系,买!反正老子有的是钱,没有花完的金银,再买奢侈消费品。这样,从经济体系外来的,没有在这个体系里实现投资扩大再生产,又流了出去。

而广大的下层,非但没有享受到多少开发美洲的好处,却先饱受通货膨胀之苦,生活十分艰难。

但是,武力方面,西班牙却在欧洲首屈一指。

几百年和穆斯林不断的战斗,让西班牙几乎每个家族,都有光荣的战斗史。

西班牙贵族们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大部分是文盲,但是打起仗来却是行家;

而劳苦大众们,也奉那些冒险致富者为楷模,踊跃参军,希望鱼跃龙门;

西班牙同时又是欧洲中央集权最强大的国家,各地的封建主的势力已经被压制。西班牙国王的意志,基本畅行无阻。

于是,西班牙几乎和所有人在打,法国人、德国新教徒、土耳其人......

问题是,打仗是要钱的。

钱,尼德兰有。

尼德兰中的佛兰德尔,从十一世纪开始,就是欧洲的发达地区,他们致富的行业,和无数后继者们一样,是纺织业。

下图是佛兰德尔Ypres市纺织行会建于十三世纪的大楼,这显示了他们不仅仅是财大,而且气粗。



十六世纪,尼德兰的布拉邦、荷兰等沿海地区,经济也迎头赶上。

说实在的,这除了因为尼德兰人的勤奋之外,有一部分要感谢西班牙人把美洲来的金银投入到了这里。尼德兰的制造业成了西班牙的加工厂,尼德兰的商人成了西班牙的供应商,大发其财。

沿海各省,有一半左右的人口居住在城市里,而其余那些农业省,也接受产业升级,由于农产品不愁销路,卖得出好价钱,地主们也愿意增加投入,这又推动了农业生产率的提高。于是,尼德兰的农业人口,小日子过得也比欧洲其他地方要好。

枪也有,钱也有,但是,枪杆子和钱袋子之间,有两个大的矛盾。

一是宗教问题。

查理五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别的不说,从他七岁起,上书房的总师傅名叫Adriaan Florenszoon Boeyens,此人后来成为教皇哈德良六世。



哈德良六世出生于现在荷兰的乌得勒支(Utrecht),下图是他的故居。

他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荷兰籍教皇(荷兰现在是新教国家,所以以后大概也不会出教皇了)。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荷兰这个国家,在教廷那些意大利人眼中,他是个地道的"德国鬼子"。


查理时逢宗教改革,尽管由于他还要和其他敌人如法国开仗,而不得不暂时容忍德国新教徒的存在,在心里,他是渴望着重建天主教的一统天下的。

而尼德兰呢?

由马丁·路德发起的第一波宗教改革,基本上没有波及到这里,而随后兴起的再洗礼派和加尔文派,则在尼德兰的下层,有了不少的信徒。

上层的实力派贵族,绝大多数保持了原有的信仰。对于新教,他们的态度是"和谐压倒一切":

对于那些一天到晚在街上撒传单喊口号的,贵族们心甘情愿地把他们捆起来交给宗教裁判所;

但是,要是主教想烧死两个加尔文宗的铁匠,那就不太乐意了——失去两个铁匠可惜不说,再洗礼派(历史课本上德国农民起义里闵采尔就是这一派的)和加尔文宗(英国克伦威尔的铁骑兵就是这一派的),都是基督徒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他们自称是归正宗,最符合基督教教义,但是,耶稣"别人打你左脸,就把右脸再伸过去"的教导,他们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要想把两个加尔文宗的铁匠捆起来,得准备再牺牲两个天主教的铁匠;

至于为了宗教原因,和其他新教诸侯开战,尼德兰的各路诸侯则更是厌恶,他们不想干这种无聊的事。

举个例子,"沉默者"威廉,尽管当时还是个天主教徒,在第一个妻子去世后,却向信奉新教路德宗的萨克森选帝候的女儿Anna求婚。

萨克森家族一开始嫌他"桔子王子"的头衔配不上他们家,后来想到:这样在尼德兰也有个强大的亲戚,就在1561年把Anna嫁了过来。

他们夫妻有个儿子叫莫利茨(Maurits van Oranje),几十年后继父为荷兰执政。他领导的军事改革,让荷兰的民兵成为优秀的近代化军队。

他的名字的另外一种翻译是毛里求斯,可能大家更加耳熟——非洲的那个岛国就是荷兰殖民者以他命名的。



比宗教问题,更头疼的,是和尼德兰各省等级议会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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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9:10:51 | 显示全部楼层

3 : 自治


在欧洲中世纪,社会分成三个等级(德语叫Staende,英语叫Estates,法语叫etat,西班牙语叫Estamento)。

第一等级是教士,第二等级是贵族(有些地方,又再细分成有土地的领主和没土地的骑士两个等级),第三等级是自由市民和自由农民。



至于农奴和犹太人啥的,哪个等级也不属于,没有任何哪怕是理论上的政治权力。

这三个等级的代表聚在一起开会,成为现代大部分国家实行的议会制度的滥觞。

各国往往有上下两院(中国的政协和人大,其实也可以说是两院制的一种特殊形态),是等级议会留下的痕迹。

等级议会,逐步把权力从”王”(这里包括皇帝、国王、公爵、伯爵们,不管名目是什么,他们都是一个地区的统治者)手中夺走。

特别有讽刺意味的是:各地的等级议会恰恰是王们召开的。

王为啥要开会呢?因为他们缺钱花,想找人要钱。

缺钱花,原因用一句话就能讲清楚:因为入不敷出。

过奢侈的生活要钱,打仗更要钱,中世纪后半期,欧洲各地的王们,按照现代的观点去看,基本上都是破产者(”沉默者”威廉的父亲,就负债累累)。

王缺钱花,一点都不奇怪,崇祯皇帝也缺钱花,于是他就加”辽饷”。

但是,欧洲的王没有采用这种”行之有效”的办法,他们想收个税,需要把各个等级的代表召集起来开会、甚至要借债——德语的税收这个词叫Steuer,来自于Aussteuer——资助、援助的意思。

为啥欧洲会有这种局面呢?

这也可以用一句话来回答:因为他们的国家机器还没有建立完善。

欧洲中世纪产生于民族大迁徙,当时各路蛮族,本来就没有国家机器,只是一个个部落联盟,在各个部落内部,也没有严密的组织。

我天朝在春秋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代,后来的五胡、契丹、女真、蒙古崛起阶段,也是如此。

当蛮族刚刚成为欧洲广大土地的主人时,他们只有封建一条路可以走。

在那个农业极度落后,交通基本瘫痪的年代里,中央集权是不可能的。

查理曼大帝和他之前的法兰克国王,连固定的首都都没有,要常常搬家,因为一块土地的产出,不能持续几年养活他们那些光吃饭、不种地的中央政府公务员和常备军。

让地方支援中央?你在路上运输的消耗,算不算得过来?

于是,大地上,出现了无数”土围子”。

可是随着经济的发展,我天朝的王和欧洲的王,都壮了起来,都向往着”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他们都看着土围子不顺眼。

但是,中国在春秋战国,打破了土围子,而欧洲没有。

这里的关键在于,”士”这个阶层。

我天朝的中央集权,郡县制度,不是靠哪个王拍拍脑袋,下发个文件就解决的,而是靠商鞅吴起这些士的奋斗,流汗流血而实现的。

士的来源有两种,一个是混得不好的贵族,或者是贵族的小儿子(如商鞅),一个是混得好一点的平民(如苏秦)。

他们一方面,有一定的本钱,可以脱离体力劳动,接受教育,而在读书的同时,又自然有了师徒同学等关系网;

另外一方面,他们又没有本钱,无法自己当老板,想发家,只有给人打工。伟大领袖曾经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来形容中国的知识分子(士)。

王有枪杆子,士有笔杆子。

就像林彪在文革之初说的那样:“枪杆子和笔杆子,夺取政权靠这两杆子,巩固政权也靠这两杆子。”

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天朝的王,凭借士的力量,打破了土围子。从此,中央集权加庞大的官僚队伍,延续了两千年。

在天朝几次大混乱的年代里,也有很耐人寻味的现象:北魏拓拔氏刚进中原,来投奔的人,只要会写字,都有官做;而满清刚入关的时候,原来明朝的官僚,也不管你是不是阉党,是否投降过李自成,一律重用。

原因很简单,只要这帮人肯归顺了,就会自动地为你撑开场面,把原来松散的制度变成严密的组织。

欧洲中世纪有没有士?有。

但是,他们混得不好的贵族和混得好的平民,被教会吸收进去了。

教会垄断了教育权。所有的人才,都在教会里面。

欧洲的王,要建立国家机器,除了教士,压根儿就无人可用。

一直到中世纪的末期,帮助法国国王实现中央集权的黎塞留和马扎林,都是红衣主教;而科学的先驱伽利略和布鲁诺,也是教士出身。

而教士是既有理论体系,又有组织体系,他们和王的关系,绝对不是我天朝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么简单。

他们掌握了”灵魂”,自成一个等级。

第一等级和另外两个等级,既有联合,又有斗争。

教士和贵族结合起来剥削劳动者,可以参考历史课本,一个贵族要是有好几个儿子,一般都会送个把出家的。

而对于第三等级,想提高社会地位,进入第二等级,变成贵族,很难;变成教士,很容易,进修道院就可以了。

当然高级教士的职位,往往被贵族出身的人把持,但这也不是绝对的,还得看个人会不会混。查理的那个荷兰教皇师傅,父亲就只是一个木匠,但是他却从平民——》神学院高材生——》主教,最后成为了所有天主教徒的首领。

第一等级既然掌握了教育权,顺理成章地,也就掌握了话语权。他们曾和第三等级一起,拍贵族们的砖头——罪名是:”不劳动”(和新中国批资本家一样)——教士们为灵魂而祈祷,当时被认为是劳动(这也没什么错,脑力劳动是加倍的体力劳动)。

对于王而言,教士是必须依靠的力量,却又不是可靠的力量。

那么,既然国家机器,尤其是税收队伍没有建立起来,那就只有把有钱的人召集起来,让他们交钱。

在王看来,这并没有什么风险:

1.        这种会议不是常设机构,老子缺钱了才开会,平时你们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2.        开会的时候,只谈摊派问题,没有其他议题;

3.        你们来了,在老子威严的笼罩下,还怕你们不掏腰包,不服气吗?



于是,在欧洲,皇帝、国王开全国大会,各地的公爵、伯爵也开地方中会(因为大家都缺钱花)。

潘多拉盒子被打开了。

首先,来参与会议的代表是如何选出来的,各地不一样,但他们都是释永信(第一等级代表)、南霸天(第二等级代表)、西门庆(第三等级代表)这样的实力派,也就是说,是真正的代表。

王不是不可以找几个举手机器来开会,比如说补贴武大郎两天的炊饼钱,让他表态:坚决在人力物力上拥护阳谷县伯爵进攻清河县。

问题是,如果西门庆要是表示了坚决拥护,回家可以出十个家丁,三百两银子什么的;武大郎开完会回家,阳谷县伯爵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因为武大郎没有实力。

萨达姆当年,可以搞假民主投票,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这个假民主,伊拉克能照样运转。

而欧洲中世纪的王,是非得真”民主”不可的。

等级会议,成了真正的精英会议。这些精英们,一来眼界开阔,对国际国内形势比较了解,不大容易被”大河涨水小河满”之类的话忽悠;

二来,他们是有产阶级,自然会像母狮子保护幼崽一样,凶猛地捍卫自己的权益。他们清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找他们开会,肯定是要钱——但也说明了王现在正是囊中羞涩,有求于人的时刻,要是不抓紧机会,多争取一点权力,不是太傻了吗?

最关键的是,三个等级坐在了一起,王希望他们仅仅谈摊派的问题,可是,你怎么防得了释永信、南霸天、西门庆他们自己开小会?

在小会上,本来就不傻的释永信发现自己有灵魂,南霸天发现自己有剑,而西门庆发现自己有钱——那么,他们总难免产生一个念头:我们还要个王干吗?

在这种情况下,欧洲怎么可能出现我天朝的三拜九叩——释永信、南霸天、西门庆他们又不是传说中的脑残。

在王这一方面,看着教会的什一税流口水,看着贵族的庄园流口水,看着第三等级的银币也流口水。

同时对三家下手,这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那么,该打谁,该拉谁?

各国的情况不同,处理方法不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不同的结果留下的影响,一直到今天。

大家比较熟悉的是英国的<<大宪章>>和法国的大革命,就不多罗嗦了。

在路德宗传播的德国和北欧地区,王和贵族们一起动手,把教会给压了下去。

而在西班牙,从查理的外公斐迪南和外婆伊丽莎白开始,国王采取的是和教士紧密结合,打击贵族会议Cortez的政策。

好处是,西班牙的大贵族被扫清,西班牙国王的命令,可以传达到各省。

但是,教会的服务不是免费的。就像地摊文学上江青和叶群之间的魔鬼协议那样:”你的敌人我来整,我的敌人你来整”。

教会的敌人,是异教徒和异端。

异教徒犹太人和穆斯林,已经被驱逐出西班牙,教会下一步的目标,不可避免地放到了尼德兰的异端们身上。

而此时,尼德兰的等级议会,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现在中文翻译成荷兰的这个国家,在英语德语里面,正式名称是”低地国家们”,在法语里是”联省”,都是个复数名词。

在归属勃艮第公爵之前,尼德兰各地的公爵伯爵们,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召开了等级会议。

等到大家的王都变成了一个人——勃艮第公爵之后,为了磋商共同关心的问题,在公元1464年1月9日,尼德兰的头面人物,在布鲁日召开了首次总等级会议。

在这之后,总等级会议和各省的自己的等级会议,成为常设性机构,管理尼德兰的内政,我们可以把它们改称为总议会Staten-Generaal和省议会Provinciale Staten。

勃艮第连续四任强势的公爵,千方百计地加强中央集权,限制地方势力,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但是,最后一任勃艮第公爵战死,留下了一个孤女”富姐”玛丽,尼德兰人开始反攻倒算。

1477年2月10日,在根特,他们把帮公爵抓权的两个”狗腿子”Chancellor Hugonet 和 Sire d'Humbercourt拖出去宰掉,然后强迫玛丽签署了<<Great Privilege>>,保证不任命外地人来担任尼德兰的官职,不经总议会的同意,不得增税,不得对外国宣战或和谈。

——然后,他们兴高采烈地承认玛丽是他们的君主,宣誓效忠(天啊!这个头当得还有什么劲?)

富姐玛丽嫁了德国皇帝马克西米安,她去世之后,那一长串的头衔佛兰德尔公爵,布拉邦公爵等等,传给了儿子”美男子”菲利普。菲利普还没有成年,马克西米安作为父亲,是当然的监护人,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可是,1488年,布鲁日的市民把马克西米安抓了起来,强迫他把自己亲儿子的监护权,交给佛兰德尔省议会。

好在马克西米安的德国下属,萨克森公爵派兵前来,皇帝大人才稳住阵脚。

哈布斯堡家族尝过苦头,对尼德兰的议会的自治权一直比较尊重。

他们在布鲁塞尔设立了一个尼德兰总督,理论上,是整个地区的行政首脑,但是,我们来看看几任总督是谁?

第一位,是美男子菲利普的妹妹,查理的姑妈兼舅妈玛格丽特;

第二任,是查理的妹妹,那个被土耳其人逼死的倒霉的匈牙利国王路易的遗孀,匈牙利的玛丽:

点看全图
在她的任上,尼德兰实现了经济腾飞。

这两个花瓶,其实就是个摆设,象征着尼德兰是哈布斯堡家族的。

真正的实权,掌握在国务会议手中(Raad van State),这个会议,由尼德兰各省实力派组成,功能类似于现在的政府。立法权,则属于总议会。

同样,各个省有总督,可是一来他们都是尼德兰土著,二来他们也只是打仗的时候带队出征,每个省的内政事务,还是各省自己的议会管。

查理五世生于尼德兰,长于尼德兰,他的师傅们,都是尼德兰人。

他了解尼德兰的复杂情况。

他在位期间,对于沉默者威廉的Nassau家族,威廉第一个岳父的Egmond家族等尼德兰豪门,都重点安抚。基本上做到了"尼人治尼"。

长期的自治,让尼德兰有着悠久的革命传统,这个传统,在后来长达八十年的独立战争中,支持着他们抵抗到底;

不过反过来,他们之间共同的归属感不强。如果一个省自己的城市遭到攻击,省议会恨不得全尼德兰其他省都来支援;可以,要是战火在其他地方燃烧,他们却又认为那是”外国人的事”。

威廉自幼参与国家机密,从来不参加无谓的争吵,不讲没用的废话,所以有”沉默者”的外号。

但是,在后来的荷兰独立战争时期,也忍不住发过一次牢骚:如果我只需要对付西班牙人的话,我早就赢了。

威廉二十二岁,就被安排进了国务会议。查理,是把他当作下一代的心腹来培养的。

查理告诫儿子菲利普二世,拉拢了文武双全的威廉,就是抓住了尼德兰。查理一生碌碌,老了的时候,眼光却是准的很。

匈牙利的玛丽,和哥哥查理于1555年同时退休,继任的尼德兰总督是萨伏伊”铁头”公爵。

铁头也是只管打仗的事,不问内政。

等到1559年,铁头回意大利。菲利普二世任命沉默者威廉担任荷兰,Seeland, Utrecht 和勃艮第这四个省的总督。

尼德兰的总督,他请自己的异母姐姐,查理的私生女,帕尔马的玛格丽特来担任。

这看起来一切正常,这位大姐,无非又是个摆设而已。

不过,菲利普同时又安排了一位心腹Antoine Perrenot de Granvelle,前往尼德兰,于是好戏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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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反抗


这位老兄的名字,一般翻译成格兰维尔。其实,Granvelle 是个地名,位于今天的法国,当时是属于勃艮第公国的。

他的父亲尼古拉·格兰维尔,就是哈布斯堡王朝的重臣,为西班牙加强中央集权立下过汗马功劳。

1550年,安东尼·格兰维尔继承父亲,担任查理五世的秘书长。1559年,他作为西班牙的谈判代表,和法国签署了Cateau-Cambrésis合约,根据这个条约,铁头收回了老祖宗的萨伏伊的地盘,玛格丽特走马上任。

他跟着玛格丽特来到布鲁塞尔,担任国务会议的主席,成为尼德兰事实上的领导人。

国务会议原来的成员,如“沉默者“威廉和佛兰德尔总督Lamoral van Egmont等尼德兰头面人物,辛辛苦苦地帮着西班牙打败了法国,觉得现在和平了,可以喘口气了。他们希望税收能够降一点,西班牙在这里的军队,可以撤回去。

可是,菲利普二世却不是这么计划的,他交给格兰维尔的任务,是把尼德兰各省变成西班牙的各省(国内有的书上说,菲利普要把尼德兰变成殖民地——对这种说法,我感到困惑)。

于是格兰维尔“变法“开始。

菲利普二世不如他的父亲查理,他既不会讲法语,又不会讲荷兰语。他既不了解形势,又缺乏灵活性。

格兰维尔也远远没有他父亲老格兰维尔的政治智慧和手段。

他的职称,是红衣主教。

1561年3月10日,他组建了Mechelen—布鲁塞尔主教区(这个主教区,到现在还是比利时的天主教徒的“总舵“),他自己担任首任大主教。

尼德兰被划为十八个主教区,十八个主教再加上两个大主教(还有一个是有八世纪就开始存在的Utrecht大主教),成为尼德兰总议会的当然代表——开会的时候,玩少数服从多数,我也搞定你了。

在国务会议里,地位仅次于格兰维尔的,是一位海归的尼德兰人Wigle Aytta van Zwichem



他留学德国之后,成为查理五世的法律顾问。1550年,他为查理起草了一份文件,后来被称为《血腥敕令》。

敕令规定:新教徒一律判处死刑,给新教徒提供过帮助的,治罪。

由于当年尼德兰贵族们的阳奉阴违,敕令没有落到实处。现在菲利普二世重申法令,要求各主教坚决落实。

不过说句公道话,van Zwichem在国务会议里还是扮演了一个在格兰维尔和尼德兰土著之间打圆场的角色。

等到菲利普让格兰维尔加税——因为西班牙又要和土耳其人开仗——圆场打不下去了。“沉默者“威廉等人,直接向菲利普递交请愿书,反对他的税收政策。

在请愿得不到答复之后,威廉他们集体罢工,退出国务会议,声明:不罢免格兰维尔,俺们就撂挑子不干了!

菲利普为了缓和矛盾,撤了格兰维尔,却维持原有的政策。

威廉他们,推举van Egmont去马德里,和菲利普面谈——菲利普依然坚持他的强硬路线。

由于宗教迫害带来的社会动荡和由于高税收带来的经济萧条,尼德兰人怨声载道。

一些小贵族,面临破产的境地,他们组织了同盟Eedverbond der Edelen(又被称为Compromis)。

这得到了大贵族们的暗中支持,”沉默者”威廉,让自己的亲弟弟路易加入这个同盟,称为领袖之一。



同盟起草了请愿书Smeekschrift,向总督提出要求停止镇压新教徒,恢复原来尼德兰议会的特权,不得随意增加税收。



1566年4月5日,布鲁塞尔。

他们去掉了身上一切装饰品,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走进玛格丽特的总督府,递交请愿书。



玛大姐看到尼德兰人的队伍如此的浩浩荡荡,十分紧张。

站在身边的顾问Berlaymont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Quoi, Madame. Peur de ces gueux?”

“怎么,夫人,您居然会怕这帮要饭的?”


他这句话,被尼德兰人听见了。

在三天之后同盟的一次聚会上,同盟的首领之一Hendrik van Brederode在演讲中高呼:为了祖国,我们愿意当乞丐!



他们正式穿上了乞丐式样的服装,随身带着要饭的碗,打狗的棒。脖子上套着一个硬币,一面印着菲利普的头像,一面是镣铐中的双手,旁边写着Fidèle au roy, jusqu'� porter la besace——效忠国王,直到成为乞丐。布鲁塞尔很多市民,效法他们,也默默地把自己打扮成乞丐,表示了对同盟的支持。



上层贵族乱,社会下层也乱。

高税收造成了大批的失业者,再加上1565年庄稼歉收,人心浮动,在1566年8月,加尔文宗信徒开始了捣毁圣像运动(Beeldenstorm)。



他们援引《摩西十诫》中的第二誡:

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作什麼形像彷彿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事奉他,因為我耶和華─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愛我、守我誡命的,我必向他們發慈愛,直到千代。
认为教堂里供奉圣徒的画像和雕塑是渎神的行为。他们冲进教堂和修道院,把它们捣毁。

在有的地方,甚至把整个教堂给砸了,把教会的财物抢了,有些神父也丧了命。

运动从佛兰德尔开始,波及尼德兰全境,有大约400家教堂遭殃。但是,风波只闹了一个多月就平息了。

"沉默者"威廉和大部分贵族,都不支持这种打砸抢的行为。加尔文教徒团结在一个小贵族Jan van Marnix周围,武装起义。

玛格丽特开始妥协,她一方面派兵,在安特卫普北面的Oosterweel击败Jan van Marnix,有人把这场战役,看作荷兰独立战争的开端。



另外一方面,她同意考虑尼德兰贵族们的请愿中提出的改革方案。

玛格丽特的行为,被她的异母弟弟看成是软弱的表现。菲利普派了一位字典里面没有”软弱”两个字的铁公爵Fernando lvarez de Toledo前往尼德兰。



他的头衔是Alba公爵,他和征服阿兹特克帝国的科尔蒂斯以及制服印加帝国的皮萨罗等人一样,都是那个世纪的西班牙人的典型。他们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他们对人的生命的价值,都极其藐视,他们不懂什么叫做怜悯。

不同的是,那几个著名的美洲征服者,都是穷光蛋亡命徒出身,而阿尔巴公爵,却是时代簪缨。他少年从军,追随查理五世,进攻时为先锋,撤退时为殿后,战功赫赫。

他离开尼德兰之后,在临死前,还担任新吞并的葡萄牙总督,镇压了一切的反对势力的抵抗。

他不仅是一员大将,作为西班牙重臣,行政外交工作也不外行。被菲利普二世派往巴黎,去迎娶自己儿子的未婚妻伊丽莎白的,也是他。在席勒的剧本《唐·卡洛斯》里面,他作为男配角,戏份不少(那个剧本,时代大背景,就是尼德兰起义)。

阿尔巴公爵带着一万两千名西班牙士兵,来到布鲁塞尔。以女总督玛格丽特的名义,宣布停止宗教裁判所对新教的迫害,同时邀请尼德兰各地的头面人物们来聚一聚,交流一下感情。

得到邀请后,威廉的反应是:变卖了一切可以变现的财产,到德国的Nassau家族领地里避难——他和阿尔巴公爵是”查理宅里寻常见”,太了解了。

威廉劝说尼德兰其他几个领袖人物,不要去布鲁塞尔。他们却没有听从威廉的良言相劝,被阿尔巴骗入圈套,投入大牢。

阿尔巴公爵组织了一个危机管委会Raad van Beroerten,后来以血腥委员会而臭名昭著。


他亲自担任主席,经过象征性的审判,处死了一千多人。

这连玛格丽特都看不下去了,她觉得继续当傀儡也没啥意思,在1566年底,回自己的婆家去了。阿尔巴公爵继任为尼德兰总督。

很多历史书上,把玛格丽特写成搅乱尼德兰的祸首,其实她真是冤枉。要是弟弟能够”不改父之政”,她完全可以像她的姑奶奶和姑妈一样,成为尼德兰人爱戴的花瓶。

阿尔巴公爵出发前,国王菲利普交给他三个任务:镇压起义者,加强王权,改革税制。

第一项基本完成任务。

第二项,他理解成要杀一警百。于是,血腥委员会陆续把一万八千多人处死。

1568年6月5日,他在布鲁塞尔的中心广场上,把佛兰德尔前总督van Egmont和van Hoorn伯爵斩首。


这两位,是当年查理五世的爱将,是勃艮第最高荣誉金羊毛勋章的获得者。查理五世曾经规定:金羊毛骑士如果犯罪,必须由骑士团其他骑士联合审理;除非有最少六名骑士同意,否则任何一名骑士不受逮捕;在审理期间,受控者不受羁押,只是由其骑士予以软禁。



就算不谈这个"免死铁券",这二位既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是西班牙国王的忠臣。他们没有捣毁圣像,也没有参加乞丐请愿活动——唯一的造反行为,就是当初和格兰维尔作对。

这当时引起了尼德兰人的愤怒,后来德国文豪歌德为他们创作了悲剧《Egmont》,



大家现在听到的贝多芬为它所谱写的乐曲。



阿尔巴也召唤”沉默者”威廉出庭受审,威廉没有理睬,于是他在尼德兰的所有财产被充公。威廉的长子,被带到西班牙软禁起来,以后,父子再也没有见过面。

杀完人之后,为了完成第三项使命,在1569年3月,公爵颁布新税率,一切交易,抽税10%,于是天下大乱。

就在尼德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沉默者威廉,树起了世界上第一面三色旗,人们称它为亲王旗(Prinsenvlag)。



包括<<威廉颂>>的作者在内的勇士们,团结在这面大旗下,开始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面对占压倒优势的西班牙军队,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倒,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重新团结在这面大旗下。

这些勇士们,以奥兰治军团(Oranje)而名垂青史。

另外说一句:Oranje这个词,现在也指代荷兰国家足球队。不过,只会踢顺风球的他们,真配不上奥兰治军团的光荣称号。

这也没办法,威廉是"德国血统"。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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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奋战


Mijn schild ende betrouwen
zijt Gij, o God mijn Heer,

op U zo wil ik bouwen,

Verlaat mij nimmermeer.

My shield and reliance

are you, o God my Lord.

It is you on whom I want to rely,

never leave me again.

在阿尔巴公爵刚大开杀戒的时候,尼德兰各地仅仅有一些零星的,无组织的抵抗。

而"沉默者"威廉,当时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四个兄弟。

由于威廉自己继承了堂兄的爵位,他自己亲生父亲Nassau-Dillenburg的产业,由大弟弟约翰继承。



其他三个弟弟,很早都跟着威廉去闯天下。由于威廉产业众多,而且互不接壤,所以他三个弟弟都是他在各地的管家。

这是由当时的封建制度所决定的——我天朝的春秋时期,各个诸侯也都是优先用自己的弟弟作卿的。

封建制度本来还是个军事制度,打仗的时候,自己的附庸们要自带粮草,出兵参战。但到了威廉的时候,这种制度已经瘫痪很久了。在欧洲,从国王到伯爵,都是要出钱,靠雇佣军来打仗——这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荷兰独立战争的走向。

威廉把自己所变卖的家产拿出来,加上弟弟约翰的资助,招兵买马。

志愿军也是有的,威廉号召德国、法国的新教徒,为了拯救尼德兰同信仰的兄弟,和西班牙天主教徒作战。

威廉另外一支强援是当初乞丐同盟中,从屠刀下逃出来的成员。他们自称“海上乞丐“Les Gueux,自发组织舰队,在海上攻击西班牙船队,然后到外国变卖俘获的物资。

在van Egmont被斩首后,海上乞丐的首领Willem van der Mark,投到威廉的麾下,发誓:两位伯爵的血海深仇一日不报,他一日不剃头、不刮胡子。他被威廉任命为Admiral,这样,海上乞丐就不再是海盗,而是正规军。

Willem van der Mark的曾祖父,曾经以狂放不羁而著称,当年他作为列日市长,因为残暴而被三级会议罢免,他老人家亲手砍杀了列日主教。后来在尼德兰反对马克西米安的暴动中,他也是领袖——暴动被镇压后被斩首。

小van der Mark,继承了先辈对权威的蔑视,也继承了先辈的狂暴。



海上乞丐从西面骚扰海岸,威廉派自己的弟弟路易和阿道夫从荷兰北面,威廉的领地往南打;德国新教徒,从Dillenburg向西打;而法国的新教徒(胡格诺),从南向北出击。

1568年5月23日,在荷兰最东北角Heiligerlee,起义军击败了西班牙的军队。忠于阿尔巴公爵的Friesland的总督被击毙,而威廉的弟弟,指挥骑兵的阿道夫伯爵也在此役阵亡。

这是荷兰独立战争的第一次胜利,在《威廉颂》也提到了它:”阿道夫长眠于此,他的灵魂将获得永生,等待着最后审判的那一天”。


路易不顾丧弟之痛,率军围攻Friesland省的首府Groningen,以图扩大战果。荷兰独立战争乃至当时欧洲各地战争的最常见的形式,就是围城和解围之战。

在布鲁塞尔的阿尔巴公爵反应迅速,他点起大兵,赶到城下。

路易寡不敌众,撤退到德国境内。阿尔巴公爵的士兵大杀三日。

威廉的另外两路人马,由于缺乏训练和战术组织,也先后被久经沙场的西班牙人击败。尼德兰全境,被西班牙人控制。

威廉已经无力重整旗鼓,因为他破产了。

在1568年10月,他和法国的胡格诺领袖科利尼元帅和孔代亲王签订了合约,互相援助,把法国和尼德兰都从天主教势力手中解放出来。

按照这个合约,威廉把自己的残军,交给孔代指挥,参加法国的新旧教之争:“胡格诺战争“,希望法国新教徒能够先夺取胜利,再回头帮助自己打西班牙人。

不要忘了,威廉是奥兰治亲王,理论上是法国国王的附庸,他插手法国内战,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威廉自己,则去了伦敦,向同样畏惧天主教复辟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请求资助。

伊丽莎白当时还不敢得罪西班牙,她拒绝了威廉的要求。同时,她迫于菲利普二世的压力,下令英国的港口不得再对海上乞丐开放。

1572年4月1日,发生了一个愚人节(其实当时还没有愚人节的说法)才会发生的怪事,扭转了局势。

两艘被英国驱逐的,载满海上乞丐的船,由于风高浪急,把握不了航向,被吹往Brielle市。

如果落入驻军手中,这六百名海上乞丐毫无疑问,将被在市政厅前绞死。

急中生智的他们,派一条船在关口吸引守军的注意,其余人乘坐另外一艘,从另外一个河口突入城中——他们惊讶地发现,驻军主力去其他地方镇压暴动了——于是,海上乞丐成为了Brielle的主人。


今天,这个城市的市徽上还骄傲地写着:”第一个被解放的”。



海上乞丐在Brielle升起了亲王旗,星火燎原的情况出现了,荷兰和Seeland两省的市民们(两省的城市人口,当时就达到了50%)纷纷拿起武器,消灭西班牙人。除了两个首府阿姆斯特丹和Middelburg,全境解放。

两省重新在荷兰省最古老的城市Dordrecht召集省议会,荷兰省议长Paulus Buys


提议大家做出决议,请威廉担任两个省的执政,领导抵抗。

这并不是荷兰的独立,因为,他们还承认自己是西班牙国王的臣民,他们反对的,仅仅是国王总督的暴政。

但,从此之后,威廉不再是以一家之力,对抗一个帝国了。

他把指挥部搬到了有着完整的防御工事的Delft,他在这里的住处,被成为亲王宫。



以此为基地,奥兰治军团收复了几座尼德兰的城市。

胜利看起来已经不远了,因为,法国的援军即将到达。

在这几年时间里,法国的胡格诺派已经和王室和解。科利尼元帅向法国国王查理九世建议:组织新旧教徒联合军队,进攻佛兰德尔的西班牙人。

当时巴黎正在举行胡格诺派首领亨利(后来法国国王亨利四世)和查理九世的妹妹玛尔戈的婚礼,几千名胡格诺贵族来到巴黎,一来是庆祝,二来准备上前线。

结果是,在1572年8月24日,天主教徒将巴黎的胡格诺派几乎杀绝,史称”圣巴托罗谬之夜”。科利尼元帅和女婿泰利尼被杀,泰利尼的遗孀在十几年后成为威廉最后一个妻子。


这件事,教廷、西班牙、威尼斯、洛林公国、英国等等各方势力都有参与,幕后真相如何,史学界一直有争议。但是胡格诺派是肯定把出兵当真的——科利尼在被杀前几天的家书里面说:”我们将在婚礼后休息几天就出征佛兰德尔”。

威廉没有等来援军,西班牙人再次反扑。

从阿姆斯特丹出发的西班牙人,在阿尔巴公爵儿子的率领下,连屠两城,然后围攻Haarlem。Haarlem的市长Wigbolt Ripperda号召坚决抵抗。



Kenau Simonsdochter Hasselaer 率领三百娘子军,协助守城。她们的英勇,传遍尼德兰。



围城一共进行了七个月,守城军打退了西班牙人一次次的进攻。但是由于援军被击败,城中开始断粮。

1573年7月13日,尼德兰人投降,市民用24万古尔登买回自己的性命,市长Ripperda 被斩首,Kenau 流亡。

今天在Haarlem的教堂上,还可以读到这样的话:“In dees grote nood, in ons uutereste ellent

Gaven wij de stadt op door hongers verbant“.

在最悲惨的时候,我们放弃了城市,是迫于饥饿。



Haarlem的死守,鼓舞了尼德兰人的勇气,西班牙人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几个月后,西班牙人在Alkmaar城下被勇士们击退。今天,市徽上还写着“胜利的Alkmaar“


以后每年的10月8日,解围的那一天,这里还将举行庆祝活动,因为Bij Alkmaar begint de victorie ("胜利从Alkmaar开始")!

于此同时,威廉麾下的那些海上乞丐,一次又一次挫败了西班牙数量上占优势的海军。



在马德里,西班牙国王终于失去了耐心,他认为阿尔巴公爵太老了,任命Don Luis de Zuniga y Requesens为新的尼德兰总督。


此人是巴塞罗那贵族出身,几年前作为奥地利的唐璜的副将,成为勒邦托(Lepanto)海战的胜利者。

他来到尼德兰,政策比铁公爵有所缓和。他宣布:只要反叛地区重返天主教,就既往不咎。

而在1573年,荷兰和Seeland两省就已经改宗加尔文派。两省议会在鹿特丹开会,拒绝了总督的提议——同时提出反要求:”西班牙军队撤出尼德兰”,当然也遭到Requesens的拒绝。

等到Requesens对尼德兰人提出一个”承包”要求:每年上缴两百万古尔登的税收,双方更是没得谈,于是战火重染。

西班牙军队,南下包围莱顿(Leiden)。威廉派自己两个弟弟路易和亨利前往救援。

他们在Mookerheyde中伏,在4月14日的雨夜里,双双阵亡。

沉默者威廉一共四个弟弟,三个倒在了战场了。唯一善终的约翰,也先后献出了三个儿子的生命(威廉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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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9: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6 : 独立


Dat ik doch vroom mag blijven,
uw dienaar t'aller stond,

de tirannie verdrijven

die mij mijn hart doorwondt.

[Grant] that I may remain brave,

your servant for always,

and [may] defeat the tyranny,

which pierces my heart

当初纳粹就是因为这一句”抗暴不屈,天必我佑”,禁止荷兰人唱这一段。他们不打自招,把自己和tyranny对号入座——其实他们也老实得可爱,没有说自己在搞什么”大日耳曼共荣圈”。

回到1574年,消灭援军后,西班牙人继续围困莱顿。

莱顿人已经陷入绝境。直到这个时候,不要说尼德兰其他省,就连荷兰省的首府和最大的城市阿姆斯特丹,还牢牢地掌握在敌人手里。

包围从七月持续到九月, 荷兰人决定,掘开河堤,让洪水来淹没敌军。但是,当年雨量太小,水位没有涨起来。市长 van der Werff 鼓舞市民,如果大家愿意抵抗下去,他可以把自己的胳膊切下来,作为食物——市民们尽管已经有成千人被饿死,还是不愿意投降——因为他们知道,投降后,还是会死在西班牙人的屠刀之下。



十月二日,潮水终于到来,西班牙人仓惶解围而去。饥饿的市民冲到敌人放弃的军营里找吃的,据说,一个孤儿Cornelis Joppenszoon 找到了一坛Hutspot(胡萝卜烧洋葱),后来成为这里的特色菜。



荷兰后来还流传这么一个故事:在洪水前夜,西班牙人计划攻城,而莱顿已经无力防守。美丽的尼德兰女子Magdalena Moons劝说一直追求自己的西班牙围城司令Francisco Valdez 把进攻推迟一天,条件是答应他的求婚——结果Valdez在失败后被免职,两人成婚,”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乘船前来支援的海上乞丐首领Louis Boisot则带来了鲱鱼和面包。



为了纪念1574年的解围,每年10月3日,莱顿都会举行盛大活动,市民们有免费的鲱鱼和面包可以享用。

据说:在1575年2月,为了奖励莱顿市民抵抗西班牙军队的英勇表现,威廉给莱顿市民两个选择:一者是免税;一者是大学。市民认为免税令可被撤销,大学却能延续百年,是故选择了后者。

威廉于是在此设立大学。这是荷兰第一所大学。莱顿大学,后来培养了无数荷兰的学术精英。现在荷兰的女王,也是毕业于此。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威廉的敌人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也名列于建校许可上,这是由于他当时仍是法理上的荷兰伯爵

——人类获得解放的道路,曾经是何等的曲折和漫长!

"往往有这种情形,有利的情况和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从1574年起,在尼德兰的西班牙驻军高达八万六千人,为了维持这支部队,菲利普每个月要开销120万古尔登。这远远超过了他全部的财政收入(包括南美运来的金银在内)。西班牙驻军长期欠饷。

无粮不聚兵,在1574年4月20日,西班牙军队就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哗变,他们一路烧杀劫掠,直奔尼德兰最繁荣的城市安特卫普而去。安特卫普市民不得不支付五十万古尔登,才避免了灭顶之灾。

围困莱顿失败后,Requesens陷入困境,发不出军饷,部队就不愿意卖命;而军队不卖命,就无法平定叛乱;叛乱不平定,就收不了税;收不了税,也就发不出军饷。

1575年9月1日,菲利普宣布西班牙政府破产,更是火上浇油,Requesens即使想在当时世界第一的安特卫普证券交易所发行债券,也找不到买主了。

他就只能开始采取军事以外的手段,主动在Breda和威廉和谈,同时也努力在外交上孤立叛军。他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度达成协议:英国港口对海上乞丐关闭,西班牙则驱逐从英国流亡出来的天主教徒——双方都为了国家利益而放弃了意识形态的斗争。

1576年3月,Requesens病死。

菲利普二世任命他的老上级,Lepanto海战时西班牙总司令,自己的异母弟弟“奥地利的唐璜“来接任。

在他到任之前,西班牙军队陷入了无组织的状态。他们宣布:要给自己发饷!

1576年11月4日-6日,是尼德兰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西班牙军队在安特卫普大劫三日。

和历史上其它的暴行一样:孩子在父母面前被残杀,妻子在丈夫面前被凌辱。全城一共失去了八千条生命,财产损失不可估算。



尼德兰全境,人人自危。

各省在利益一致的前提下联合起来,于1576年11月8日,也就是在安特卫普开始被洗劫后的第四天,南部各省在一致同意下起草了一个条约<<根特条约>>,根据这个条约,他们和威廉控制下的荷兰、Seeland两省保证互相支援,拯救被西班牙人和其他外国人奴役的城市。不久,北方其它几省也加入了这个条约——这也是独立战争中,尼德兰各省的最后一次统一行动。

新上任的尼德兰总督唐璜发现,尼德兰每个人都是叛军,每个城市都是堡垒。他只有在1577年2月12日于Marche-en-Famène 和尼德兰总议会签订<<永久条约>>,宣布尊重尼德兰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允许加尔文宗的合法存在。

他把西班牙军队收拢,同时积极筹措资金,准备下一次进攻。

另外他开始分化尼德兰,积极地拉拢南部几省——首先,它们的中天主教徒占绝大多数,其次,他们讲法语——和北部讲荷兰语的几省,感情原本就比较生疏。

1578年10月,唐璜淬死。他在临终前,任命副将Alessandro Farnese,继承自己为尼德兰总督,很快得到国王的批准。

法恩斯不是外人,他就是前尼德兰女总督玛格丽特的儿子,国王菲利普和唐璜的外甥。



他是沉默者威廉的对手中,最厉害的一个。

军政双优的法恩斯,继承了唐璜的统战路线,拥抱着一个个尼德兰南部的贵族,亲切地用意大利语喊他们“Bella,Bella(朋友)“——他父亲是意大利人,他的爵位是帕尔马和皮亚琴察公爵。

1579年1月,南部几省成立Arras联盟(下图黄色部分)。表示:坚决拥护西班牙政府,坚定天主教信仰。法恩斯这边,答应归还他们原有的自治权。

北方七省,在十几天之后,成立了Utrecht联盟(蓝色),坚定自己的加尔文宗的信仰。

沉默者威廉极力在双方当中斡旋,未果。他唯一能做到的是,让佛兰德尔和布拉邦(浅蓝色)也加入北方的Utrecht联盟。

尼德兰就此分裂。



法恩斯连续打了几个胜仗,步步紧逼。

在这种情况下,威廉意识到,必须把反对西班牙的各省真正地团结起来。

1581年6月14日,叛变各省召开总议会,签署荷兰《独立宣言》Plakkaat van Verlatinghe

正式宣布脱离西班牙国王的统治。

宣言一开始,就声明:

As it is apparent to all that a prince is constituted by God to be ruler of a people, to defend them from oppression and violence as the shepherd his sheep; and whereas God did not create the people slaves to their prince, to obey his commands, whether right or wrong, but rather the prince for the sake of the subjects (without which he could be no prince), to govern them according to equity, to love and support them as a father his children or a shepherd his flock, and even at the hazard of life to defend and preserve them. And when he does not behave thus, but, on the contrary, oppresses them, seeking opportunities to infringe their ancient customs and privileges, exacting from them slavish compliance, then he is no longer a prince, but a tyrant, and the subjects are to consider him in no other view.
荷兰<<独立宣言>>和美国<<独立宣言>>,简直就像是师兄弟写的——荷兰人是师兄。

但是,在那个年代里,人还是要有个”王”,才舒服。

And particularly when this is done deliberately, unauthorized by the states, they may not only disallow his authority, but legally proceed to the choice of another prince for their defense.
尼德兰各省,决定请法国国王亨利三世的弟弟安茹公爵来担任佛兰德尔公爵和布拉邦公爵。


人类获得解放的道路,曾经是何等的曲折和漫长!

总议会的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尊重信仰自由和尼德兰议会的权力。

尼德兰的实权,必须掌握在总议会手中——议会计划设在布鲁塞尔,由于布鲁塞尔处于前线,就临时放在了海牙,这个临时,一直到了今天——所以荷兰的首都(政府所在地)是阿姆斯特丹,而议会却在海牙。


作为回应,菲利普二世出两万五千古尔登买威廉的人头。

在1582年3月,西班牙派来的刺客,在一次集会上开枪命中威廉。威廉第三个妻子Charlotte de Bourbon-Montpensier夜以继日地抢救他脱险,自己却身体衰竭,几天后感染肺炎而死。

她原来是个公爵的女儿,自幼被父母送进修道院。加尔文宗改革,修女还俗后嫁给了威廉。她在加尔文教徒中很有威信,威廉在前线打仗,一直通过写信给她,保持与后方的联系。



那位请来的法国公爵,大家可能认识。在电影<<伊丽莎白一世>>里面作为她的求婚者,是个很猥琐的人物。



历史上,这位老兄比伊丽莎白小二十几岁,而且,他也的的确确向她求过婚——事实上,当尼德兰人来请他大驾的时候,他正在伦敦泡妞——如果我们可以把亨利八世的女儿伊丽莎白称为妞的话。

伊丽莎白亲热的称他为”我的小青蛙”,她鼓励小青蛙去尼德兰——公爵的哥哥几乎是肯定不会有儿子了(同性恋),公爵是法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如果再是尼德兰的王——伊丽莎白觉得倒是不妨嫁给她,因为,她就是三国的女王了(这个小青蛙,她自信对付的了)。

法国人一插手,法恩斯不愿意再树强敌,很自觉地收兵到卢森堡,避免直接冲突,不打扰安茹公爵进布鲁塞尔,静观待变——这招,很高明。

安茹公爵没多久,就不满意对他权力的限制。

可惜,他遇见的是有革命传统的尼德兰人。尼德兰人请他来,是想他帮助自己摆脱西班牙的专制,如果安茹老兄自己有专制的想法,那也简单,把他赶走就是了。

1583年1月18日,安茹想制服当时尼德兰头号城市安特卫普,给其它地方做个表率。他派人对市民说:只想和平入城。

没有人上当,当他率军进入安特卫普的时候,



遭到伏击——安特卫普人很清楚,法国人抢劫起来,会和西班牙人一样狠。

留下几千具尸体后,一部分法国人冲出城外,又被洪水卷走了不少人马——这次打开河闸的,不是荷兰人,是佛兰德尔人。

从此,安茹公爵一直很郁闷。他的母亲,法国王太后给他写信:如果你在童年时就死去,我们国家就不会损失这么多勇士了!

1584年6月,安茹去世——一些史学家认为这才是荷兰共和国的正式开始。

人类获得解放的道路,曾经是何等的曲折和漫长!

曾经领导人类获得一次重大解放的威廉,却也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1584年7月10日,他被一个天主教狂热份子Balthasar Gérard刺杀。


国内历史书上说:Balthasar Gérard是个法国人。一个法国人,忠于西班牙国王,去刺杀一个尼德兰人,那不是恐怖分子无国界,脑残无极限吗?

其实,他是勃艮第人,忠于菲利普二世,桀犬吠尧而已。

威廉中弹后,说:”Mon Dieu, ayez pitié de mon me; mon Dieu, ayez pitié de ce pauvre peuple“(主啊!请怜悯我的灵魂,怜悯可怜的人民),与世长辞。

他一生中,所说的最后一个词是“人民“(peuple),这是他为自己辉煌的一生,画上的最辉煌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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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3-13 19: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7 :生前事,身后名


当威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曾经请Philipp Melanchthon给他算过命。

Philipp Melanchthon是个哲学家、神学家、人文主义者、诗人……

他后来被称为“Praeceptor Germaniae“(德国的老师),是和马丁·路德齐名的宗教改革家。



他为小威廉看了星像,预言他将来会有超过常人的实力,波澜壮阔的人生,还有,一个壮烈的结局。

[MP=320,240]/audio/0810/3389_03110242.mp3[/MP]

威廉会说五种语言,才华横溢。

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当查理就错综复杂的尼德兰问题,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他总是会提出明智的方案。

当他成为荷兰执政后,在不停争吵的议会和勾心斗角的外国势力当中,游刃有余。

他第一次单独率军,才二十出头,就在当时最优秀的将领之一,法国的科利尼元帅眼皮底下,加固了查理蒙城的城防。

在尼德兰独立战争期间,他面对的,是当时欧洲最强大的西班牙军队;指挥敌军的,个个都是名留军事史上的名将。而威廉所率领的,是见钱眼开的雇佣军,和缺乏训练又不愿意出远门打仗的市民。

但是,他成功地保卫了荷兰。

在布雷达和谈上,西班牙人说:只要你放弃领导抵抗,你的财产我们保证偿还。以后,西班牙人还多次派出密使,寻求与威廉的私下和解——但是,西班牙人不肯保障尼德兰的自治,威廉坚决地拒绝了一切提议。

在尼德兰形势不可收拾之后,菲利普二世还曾自说自话地任命威廉为荷兰和Seeland的总督(在这之前,威廉仅仅是议会任命的)——这除了给威廉带来更大的声望之外,没有其它的效果。

威廉一共遭到过五次西班牙人所策划的暗杀。

他有三个弟弟,牺牲在战场上;他的长子,被西班牙人带走后,父子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中等身材,从小就不太爱说话。

1582年,他遇刺重伤,从而又失去了妻子之后,他脸上更有了一种沉重的忧郁。他总是穿着一件宽大的披风,前额被毡帽的影子遮住。

——但是,他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沉思的微笑。



整个民族的苦难压在他的身上,他却带着微笑挑起了这个重担!

这是历史对他的评价。

他为人正直善良,当他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开后,尼德兰的孩子们因为失去了“威廉爸爸“,痛哭失声。

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他用自己的人生告诉了我们,到底什么叫做Noble。

他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

<<威廉颂>>里面,他自称是"天主永远的仆人"。

但是,他对当时遍布欧洲的教派仇杀十分反感。

当时荷兰的形势是:10%的加尔文信徒,他们反对西班牙最坚决;10%狂热的天主教徒,他们是西班牙国王的死忠;还有80%,和威廉自己一样,是无可无不可的天主教徒。

加尔文宗,是独立战争的主力。威廉必须站在他所依靠的力量这边。

他改宗加尔文派,下令荷兰的教会全部加尔文化。

荷兰加尔文宗教徒移民美国后,建立的Rutgers University,现在树立着他的塑像。罗格斯大学是新泽西州最大的高等学府。

点看全图
但是,威廉三令五申:保护天主教徒和其它教派(包括犹太人)的信仰自由和生命财产安全。从那时候起,直到今天,荷兰都是欧洲最自由的国家。

他把建立尼德兰共和国看成是上帝给他的使命。他一生,都在努力地建立“上帝所愿的国度“,为此,他献出了生命——他是一个殉道者。

他也是一个真正有信仰的人。

威廉生于德国,平常讲法语,却被荷兰人视为国父。

他做到了“不负平生”。



威廉的传记,就是荷兰独立的序章;

荷兰独立的序章,就是威廉的传记。

威廉逝世后,他的儿子和战友们,继续谱写荷兰独立其余光荣的篇章。

1585年,安特卫普陷落。加尔文教徒被驱逐。荷兰的海上乞丐则随后长期封锁安特卫普的出海口。安特卫普在双重打击下陷入萧条,从此,就失去了国际性大都市的地位。

尼德兰的起义,是从布拉邦和佛兰德尔开始的,这两省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和牺牲,但是,却最终没有迎来解放。而且由于以后他们和北方处于敌对阵营,甚至兵戎相见,荷兰和比利时的仇恨,就此结下。

威廉是在布拉邦的布鲁塞尔长大的,长期担任佛兰德尔的安特卫普城的"太守"。在他心中,可能更认同自己是这两省人的一员。

解放这两省,一直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1586年,威廉的老朋友和忠实的助手Johan van Oldenbarnevelt与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签订同盟,英国给荷兰提供武力和财政资助。两国联手,和西班牙有一战之力了。



英国人消灭了无敌舰队,荷兰人也不甘落后。公元1607年,荷兰海军在直布罗陀,西班牙的主场,大败西班牙海军。



痛打敌军的荷兰海军官兵,很多人的父辈,甚至自己,都曾经是威廉麾下”海上乞丐”的一员。

从此,西班牙海军瘫痪,从南美来的商船成为荷兰人轻易俘获的猎物。菲利普二世去世后,无力再战的西班牙人不得不和荷兰人签订了停战协议。

十二年后,席卷欧洲的”三十年战争”爆发。西班牙再次进攻荷兰。荷兰人再次捍卫自己的独立。

伦布朗的油画《夜巡》,反应的就是这段历史。这幅画在艺术史上有极高的地位,因为,画上每个人都是”活”的——胸中有激情,人怎么会不是活的?



经过一次次的苦战,西班牙人征服不了荷兰,荷兰人也解放不了南部尼德兰各省。

1648年,"三十年战争"结束。在<<威斯特法利亚合约>>中,各国正式承认荷兰的独立。

消息传到阿姆斯特丹,全城狂喜。



这离1568年,威廉的弟弟阿道夫殉国的,荷兰人的第一次胜利Heiligerlee战役,已经有八十年了。

所以,荷兰独立战争又称为”八十年战争”。

"我们经过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国内历史书上说:荷兰独立是第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我不知道他们在胡说些什么。

世界上总是存在着喜欢给一些人带这样的帽子,给其他人带那样的帽子的人,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革命吧?

威廉自己和海上乞丐中大多数领袖,都是地地道道的封建贵族。

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荷兰独立战争的意义。

荷兰的独立,是中央集权和地方自治的斗争,是统一思想和信仰自由的斗争。

假设,当时荷兰人屈服了,他们的钱袋子支持了西班牙人的枪杆子,那么,当时本身陷于内战的法国人还是否能抵挡得了两面的夹攻?英国人还是否能招架得住无敌舰队,从而迎来伊丽莎白的黄金年代?而后来的三十年战争里面,西班牙人能否腾出手来,帮助自己的奥地利哈布斯堡表兄弟,统一德国?

如果,当时荷兰人屈服了,他们的钱袋子支持了西班牙人的枪杆子,欧洲会不会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哈布斯堡帝国?

要是没有这些不是革命者的革命者,用事实证明了:人并不需要王;

要是没有这些不是共和国的共和国,用事实证明了:没有王的国度同样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那么,还会不会有着以后真正的革命,真正的共和?

荷兰独立战争,也是君主专制和议会制度的斗争。

和两百年后的华盛顿一样,威廉仅仅是国家最高军事指挥官,国家其它的权力,掌握在议会手中。

只要世界上还有战争,军队的指挥是永远不可能民主的。但是,在其它问题上,国家为什么要服从一个人的意志呢?

威廉的塑像,长期矗立在荷兰议会门前,他是议会的保卫者。



当年飘扬在奥兰治军团上方的亲王旗,是后来荷兰国旗的前身(原来的色泽太淡,挂在海船上看不清,所以加深了颜色)。



这是世界上第一面三色国旗。

以后的岁月里,世界上一面面三色旗升起,领导人们为自由而战。

但是,第一面就是第一面。

日后法国人也选择了红白蓝三色来代表自己的国家,可是,他们也得把旗子竖起来,以免人们把它当成荷兰人的旗帜!

而歌颂荷兰国父的《威廉颂》,当初在Brielle,在Alkmaar,在莱顿,在安特卫普的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地奏响。

尽管它后来曾被拿破仑和希特勒禁止,却一直为荷兰人所珍爱。

它和《义勇军进行曲》、《马赛曲》、《星条旗永不落》以及波兰的《冬布罗夫斯基之歌》一样,都是产生于战火中的国歌,也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国歌。

只要荷兰这个国家还存在于世上,《威廉颂》就将被荷兰人一直传唱在这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人间天堂里。

My shield and reliance
are you, o God my Lord.

It is you on whom I want to rely,

never leave me again.

[Grant] that I may remain brave,

your servant for always,

and [may] defeat the tyranny,

which pierces my heart
“胸中有激情,人怎么会不是活的?”转《光辉岁月:欧洲中世纪黑暗中的共和曙光》作者:AleaJactaEst 化敌为笑 2016-03-13
哦,中国人也榜上有名:第一个共和国,是中国人实施了14年的“周召共和”(841BC),早于古希腊梭伦改制几百年 林泉散人 2016-03-14
怎么又漏掉几个字? 林泉散人 2016-03-14
不是捐钱搞org新系统了么?怎么还是老毛病? 林泉散人 2016-03-14
千万别跟这儿提钱啊,哥!千万不能提钱! 化敌为笑 2016-03-15
中国人的地球第一多如五角,然并 化敌为笑 2016-03-15
前言 化敌为笑 2016-03-13
1:英雄的出身 化敌为笑 2016-03-13
2:武力、金钱和信仰 化敌为笑 2016-03-13
3 : 自治 化敌为笑 2016-03-13
4 : 反抗 化敌为笑 2016-03-13
5 : 奋战 化敌为笑 2016-03-13
6 : 独立 化敌为笑 2016-03-13
7 :生前事,身后名 化敌为笑 201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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