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说起“细节”。说细节决定成败；说细节里藏着魔鬼。先前，细节只是一个文学术语，道是情节可以编造，细节必须真实云云。如今，到处是细节了。 “细”与“小”意思略同，故有“细小”一词。但“细节”与“小节” 相去甚远。“小节”之节，讲的是“气节”。先儒讲“失节事大”，讲“晚节不保”，讲的都是气节。…… 至于“小节”也不可不注意。如仪容、言行；即使一个人独处，也要“慎独”，不可马虎。要求太严，就难免束缚人性；也难免出一些面子上规规矩矩，里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细节”则是体现人们个性的潜意识行为。人的行为总是由无数细节组合而成。许多细节对人极有个性特征，很难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 上世纪60年代，我下农村接触过许多农民朋友。几十年过去了，忘了他们的名字，甚至模样，但是一些生活细节却忘不了。一想起这些细节，那个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有一位家庭生活还算宽裕的农民，常年都是赤脚走路，赤脚下田。可是，进城时，却要穿上鞋，一双新布鞋。进城去的路上不穿，快进城时，到路边水沟洗洗脚，穿上鞋；下午办完事，出了城，再把鞋子脱下来，用绳子一绑，一边一只挂在脖子上。他说，在乡下穿鞋是浪费；进城不穿鞋，人家瞧不起。看！质朴的人，也会有虚荣心。 细节，毕竟是细节，不可太过居于细节。但是认识一个人，一个事物，又常常会从一些细节里，不经意显出底里来。 我认识一位位高权重的干部，他十分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浓黑的头发，总是梳得光光的，分得整整齐齐；领带西装，质料上乘，颜色搭配也十分讲究；皮鞋，也自然擦得锃亮。我们在宾馆、在一些会场见面时，都觉得他的穿着十分得体，配华丽的环境很和谐。可是，有一次他视察一个贫穷山区，依然这般打扮，衬托他的是东倒西歪的土屋，衣衫褴褛的农民，口水鼻涕的孩子。进了那土屋，农民请他坐，他站站走走，出了门。是啊，这身行头，怎么坐？过了一段日子，他出事了。原因不用问，腐败啦。 当然，不能说衣着穿戴一定意味着什么，但正如“窥一斑而知全豹”，不经意中，细节泄露了人生的隐秘。 细节，细节，藏着怎样隐秘的信息，让人常常不敢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