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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钥匙丢了

已有 85 次阅读2005-12-5 13:37 |个人分类:驴咀往昔

你说你把钥匙丢了。 她说她懂。 你说你当时明明看见那钥匙放在桌上,转身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说是的,是的。 你说,那是一把赤裸裸的钥匙,没有钥匙串的钥匙,原先有个钥匙串,链子上还挂着个卷毛小狗,一只红色塑料的小哈巴狗。再早也没有钥匙串,是一位朋友送的,当然是一位女朋友,并不是那个意思上的女朋友。 她说她明白。 你说,后来那小狗断了,挺滑稽的,打脖子那儿断了,就只剩下个红色的小狗头,你觉得有些残忍,就把钥匙从上面取下来了。 明白,她说。 你说,就那么一把赤裸裸的钥匙,好像是放在书桌上的台灯座子上,座子上还有几颗图钉,图钉都在,可钥匙却不在了。你把桌上的书从这头倒腾到那一头,还有几封待复而一直没想好怎样复的信,就搁在台灯边上。还有一个信封盖住了台灯的开关。就没看见那把钥匙。 往往是这样的,她说。 你出门去有事情,不能让房门开着。关上的话,那锁碰上了不带钥匙又无法进来。你必须找到钥匙。桌上的书,纸,信件,零钱,一些硬币,钥匙和硬币很容易分得清楚。 是的。 可那钥匙就找不到了,你又爬到桌子底下,用扫把扫出好些带灰尘的绒毛,还有一张公共汽车票。钥匙落在地上总有声响。地上只堆了些书,你都翻过,码齐了,书和钥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不可能混淆在一起。 那当然。 就这样找不到了,那钥匙。 抽屉里呢? 也翻过了。你记得你好像开过抽屉。你曾经有过这习惯,把钥匙放在抽屉的右角,可这也是好久以前的习惯了。抽屉军塞满了信件,稿子,自行车牌照,公费医疗证,煤气供应卡和各种其他单据。也还有一些纪念章,一个金笔盒子,一把蒙古刀和一把景泰蓝的小剑,都是些不值钱扔了又可惜的东西,只多少还保留些记忆。 谁都有,可谁都珍贵。 记忆未必都是珍贵的。 是的。 丧失了反倒是一种解脱。还有那些掉了永远也不会再用的纽扣,原先钉着这颗墨蓝色有机玻璃的钮扣的那件衣服早就扎了拖把,可这钮扣居然还留着。 是的,后来呢? 后来把所有的抽屉全都拉开了,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那不会有的。明知道不会有还要去翻。 是这样的。口袋掏过了吗? 全掏过了,裤子前后的几个口袋都模过不下五六遍,扔在床上的上衣口袋也淘过了,所有放在外面的衣服口袋都摸过,只有放在箱子里的没动。 然后―― 然后把桌上的东西弄到地上,把床头柜上的杂志顺理一遍,书柜子也都打开,连被子也抖过了,床垫子、床底下,噢,还有鞋子!鞋子里面,有一回,一个五分钱的硬币掉进去了,穿上鞋出了门硌脚才知道。 这鞋不是穿着的吗? 本来是穿着的,可桌上的书都堆到了地上,没处下脚,总不能穿着鞋往书上踩,就干脆把鞋脱了,跪在书上翻找。 真可怜。 这赤裸裸的没有钥匙串的钥匙就淹没在这房间里了。你也没法出去,望着这弄得乱糟糟的屋子,一筹莫展。十分钟前,生活都还井井有序。不是说这房里原先就收拾得多么干净,如何有条有理,这屋里从来就谈不上十分整治,可总还算顺眼。你有自己生活的秩序,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在这屋子里过得也还算舒适。总之你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就适意。 是的。 不是的,一切都放得不是地方,一切都不是! 不要急躁,好好想一想。 你说你烦恼透了,睡没睡的地方,坐没坐的地方,连立足之地都没有,生活就成了一堆垃圾。你只能蹲在书堆上。你不能不激愤,可又只能怨自己。这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失去了自己房门的钥匙,弄得这样狼狈不堪。你无法摆脱这团混乱,这种被弄糟了的生活,而且无法出门,可你必须出去! 是的。 你不愿意再看见,也不愿再回到这房里来。 不是还有个约会吗? 什么约会不约会,对了,你是要出去的,可是已经晚了一个小时,连约会也耽误了。人不会傻等上一个小时。再说,你也记不很确切这约会在什么地方,是去会谁。 会一个女朋友,她轻声说。 也许,也许不是。你说你确实记不起来了,但是你必须出去,这乱糟糟的,你无法再忍受。 就让房门开着呢? 你只好开着房门走了。下了楼梯,到了街上,行人照样来来往往,车辆穿流不息,总这样繁忙,也不知忙些什么。你下了台阶,走上人行道。没有人知道你丢了钥匙,没有人知道你房门开着,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去你房里把东西都搬走。去的只会是的熟人朋友,人见无处下脚,要不是坐在书堆上翻着书等你,等不了的转身会走,你不用顾及。可你偏要去顾及你那不值得去偷的房间,无非一些书,毫不值钱的最平常的衣服和鞋子,最好的一双鞋你正穿在脚上,再就是那一堆还没写完你自己就已经讨厌了的稿子。想到这,你开始觉得快意了,再也不必去理会那房门和那把遗失了的该死的钥匙,就这样没有目的在街上漫步。你平时总匆匆忙忙,不是为这事那人就是为自己奔波。此时此刻,你什么都不为,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你放慢了脚步,你平时很难放慢脚步,先伸出左脚,右脚不必急于抬起,可这也不容易做到。你已经不会从容走路,不会散步了。说的就是散步,全脚掌着地,全身心松弛。 你觉得你这样走十分古怪,行人好像都在注意你,看出你古怪。你悄悄注意迎面走来的人,却发现他们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的也还是他们自己。当然,他们有时也看看商店的橱窗,看橱窗的时候心里盘算的是价钱合算不合算。你顿时才明白,这满街的人只有你在看人,而人并不理会你。你也才发现只有你一个人才在走路,像熊一样用的是整个脚掌,而人却用脚后跟着地,整天整年走路的时候都这样敲触脑神经,没法不弄得十分紧张,烦恼和焦躁就这么自己招来的,真的。 是的。 你越走下去,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越觉得寂寞。你摇摇晃晃,在这喧闹的大街上像是梦游,车辆声轰轰不息,五光十色的灯光之下,夹在拥挤的人行道上的人群之中,想放慢都放不慢脚步,总被后面的人碰上,拨弄着。你要是居高临下,在临街的楼上某个窗口往下俯视的话,你就活像个扔了的软木塞子,混同枯树叶子,香烟盒子,包雪糕的纸,用过的快餐塑料盘子,以及各种零食的包装纸,飘浮在雨后路边水道口,身不由己,旋转不已。 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那个在人流中漂浮的软木塞子呀。那就是你。 那不是我,那是一种状态。 明白。你说下去。 说什么? 说那个软木塞子。 那是个丢失了的软木塞子? 谁丢失的? 你自己丢失了自己。你想回忆都回忆不起来。你努力去想,努力去回忆和什么人有过什么关系,为什么到这街上来?这分明是一条你熟悉的街,这座灰色难看的百货大楼。这大楼总在扩建,总也在加高,总也嫌小,只有对面的那家茶叶铺子至今没有翻修,还带个老式的阁楼。再过去是鞋店,鞋店的对面是文具店和一个银行的储蓄所,你都进去过。同这储蓄所似乎也有关系,曾经存过钱取过钱,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似乎也有过女友,又分手了,已不再想她,也不愿再想。 可你曾经爱过她。 似乎爱过,那也模模糊糊的。总之你觉得你曾经同女人有过什么关系。 而且不止一个女人。 好像是的。你这一生中总还应该有点什么美好的事情,可那似乎也很遥远,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印象,像曝光不足的底片,在显影液里再怎样浸泡,只有个隐约的轮廓。 可总还有让你动心的姑娘,留下些值得你回忆的细节。 你只记得她嘴唇小巧,线条分明,她说不的时候颜色是朱红的,她说不的时候身体是顺从的。 还有呢? 她要你把灯关了,她说她害怕亮光―― 她没有说。 她说了。 好,不去管她说了没有,接下去是你到底找到那钥匙没有? 你也就想起了你出门去赴的那个约会,其实也可去可不去,大家见面无非是天南海北闲扯,再讲讲熟人之间,谁在闹离婚,谁又同谁好了,出了什么新书,新戏,新电影。下回再去这些新书新戏新电影也就老而乏味。再就是某某大员有什么新的讲话,那话其实翻来复去不知讲过多少年了,早已是陈腔滥调。你所以去,无非是忍受不了独孤,之后也还得再回到那凌乱的房间里来。 房门不是开着? 对,你推开房门,在摊得满地的书刊前止步,见那靠墙放的书桌边上正躺着那把没有钥匙串的钥匙,只不过被靠在台灯座子上横放的一封要复而未复的信挡住,跨过书难进到房里反倒看不见了。 她再来的时候剪着短发,这回你算是看清楚了。你问她: “怎么把头发剪了?” “我把过去都割断了。 “割得断吗?” “割不断也得割断,我就当已经割断了。” 你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她又轻声说,“我还是有些可惜,你知道那一头多好的头发。” “这样也很好,更轻松,你不必老用嘴去吹,吹得够烦人的。” 这一回是她笑。 “你别总头发不头发,讲点别的好不好?” “讲什么呢?” “讲你那钥匙呀,你不是丢了吗?” “又找到了。当然也可以这么说,丢就丢了,丢了又何必再找。” “割断就割断了。” “你说的是头发?我可说的是钥匙。” “我说的是记忆。你我真是天生的一对,”她抿住嘴。“可总差那么一点。” “怎么叫差一点?” “我不敢说你比我差,我是说总擦肩而过。” “我这会儿不是来了?” “没准马上起身又走。” “也可以留下不走。” “那当然很好。”你反而有些尴尬。 “你这人就是只说不做。” “做什么?” “做爱呀,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 “是爱?” “是女人,你需要一个女人,”她竟这样坦然。 “那么,你呢?”你盯住她的眼睛。 “也一样,需要一个男人,”她眼睛里闪着挑战的光。 “一个,恐怕不够,”你有些犹豫。 “那就说需要男人。”她来得比你干脆。 “这就对了,”你轻松了。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世界就不存在了。” “就只剩下情欲。”她接下你的话。 “真服你了,”你这是由衷之言。“那么,现在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就来一次吧,”她说。“你把窗帘拉起来。” “你还是要在黑暗中?” “可以忘掉自己。” “你不是什么都忘了,还害怕你自己?” “你这个人真没劲,又想又不敢。还是让我来帮助你吧。” 她走到你跟前,抚弄你的头发。你把头埋在她怀里,低声说: “我来把窗帘拉起来。” “不用。” 她摇晃身体,低头,一手把牛仔裤的拉链哗的一声拉开。你看见了内裤花边绑紧的细白的肉体中一个漩涡,把脸贴上去,吻住柔软的小腹,她按住你的手,说: “不要这样性急。” “你自己来?” “是的,这不更刺激?” 她把罩衫从头上扯下,还习惯摆了摆头,她那一头短发已没有这必要。她全都褪光了,亮出同她头发一样乌黑的一丛闪着光泽蓬松的茸毛,站在你面前的一摊衣物之中,只剩下一副涨满的乳罩。她双手伸转到脊背上,皱起眉头埋怨道: “你怎么连这都不会?” 你被她怔住了,一时没明白过来。 “献点殷勤呀!' 你立刻站起,转过她的身子,替她解开褡扣。 “好了,现在该你了,”她舒了口气,说着便走到你对面的扶手椅前坐下,目不转睛直望着你,嘴角透出一丝隐约的嘲笑。 “你是个女鬼!”你愤愤甩着脱下的衣服。 “是一个女神。”她纠正。她赤身裸体,居然显得那么在严,一动不动,等你接近。随后才闭上眼睛,让你吻遍她全身。你哺哺呐呐想说点什么。 “不,什么也别说! 她紧紧搂住,你于是默默融入她身体里。 半个小时,也许是一个小时之后,她从床上坐起,问: “有咖啡吗?” “在书架上。 她冲好了一大杯,用勺子搅拌着,到你床边坐下,看着你喝下滚热的一口,说: “这不很好吗?” 你没话可说。她自己津津有味地喝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是个奇怪的女人,”你望着她丰满的乳房上弥散开的乳曼说。 “没什么可奇怪的,一切都很自然,你就需要女人的爱。 “不要同我谈女人和爱,你同谁都这样?” “只要我喜欢,又赶上我有情绪。 她那平淡的语气激怒了你,你想丢出几句刺伤她的话,却只说出了一句: “你真荡! “你不要的就是这样?只不过没有女人来得方便。女人要是看穿了,为什么不也享受享受?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将一对褐色硕大的乳头转向你,怀着一种怜悯的神情对你说:“真是个可怜的大孩子,你不想再来一次?”“为什么不?你迎向她。 “你总该满足了吧?”她说。你想点点头,代替回答,只觉得一种适意的困倦。 “你说点什么吧?”她在你耳边央求。 “说什么呢? “随便什么。” “不说那钥匙? “只要你有的可说。 “这钥匙可以这么说――” “我听着。 “丢了就丢了。 “这也已经说过了。 “总之你出门上街去了――” “街上怎么了? “满街上人都匆匆忙忙。 “说下去! “你有点诧异。” “诧异什么?” “你不明白人都忙些什么? “你们就好这样忙忙碌碌。” “难道有这必要? “你们要不忙点什么就止不住心里发慌。” “是这样的,所有的人脸上都有种古怪的表情,都满腹心事,还非常庄严,庄严地走进商店,又庄严地出来,庄严地夹一双拖鞋,庄严地掏一把零钱,庄严地买一根雪糕。” “吸吮得也庄严。” “别讲雪糕,” “是你讲起的,” “你不要打岔,我讲到哪儿了?” “讲到掏一把零钱,在小摊贩前庄严讨价还价,庄严,还庄严什么呢?还有什么可庄严的?” “对着小便池撒尿,” “然后?” “店铺全都关了门,” “人又都匆匆忙忙往家赶,” “你并不急着要去哪里,你似乎也有个可回的地方,人通常称之为家,为了得到这间房,你还同管房子的吵了一架,” “你总算有了一间房,” “可钥匙却找不到了,” “门不是还开着?” “问题是你是否非回去不可?” “你就不能随便在那里过夜?” “像一个流浪汉?像一阵风,在这城市的夜里随意飘荡?” “随便跳上一趟火车,就由它开往哪里!” “你根本不曾想过,一程又一程,兴致所来,想到哪里就哪里下,”“找那么个人,热热烈烈爱上一回!' “疯狂到筋疲力歇,” “死了也值得,” “是这样的,晚风,从四面八方来,你站在一个空场子上,听到一种声音,萧萧索索,你分不清究竟是风声还是心声,你突然觉得你丢去了一切负责,得到了解脱,你终于自由了,这自由原来竟来自你自己,你可以一切从头做起,像一个赤条条的婴儿,掉进澡盆里,蹬着小腿,率性哭喊,让这世界听见你自己的声音,你想尽情哭闹一番,却又发觉你徒有一个躯壳,内里空空,竟呼喊不出,你就望着这空荡荡的广场上站着的不知要去哪里的你自己的那个躯壳,你该招呼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开他个玩笑,可你知道这时候只要碰碰他,就会丧魂落魄,” “像梦游一样,灵魂出了窍,” “你这才明白,你原来的痛苦都来自这躯壳,” “你想惊醒他?” “又怕他承受不了,你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对梦游的人,只要从头顶浇一桶冷水,就会死掉,你迟迟不敢下手,手都举了起来,又迟疑了,还是没敢拍他肩膀,” “为什么不把他轻轻弄醒?” “你只在他身后,跟随他那躯壳,他似乎又还要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回你那个家?那个房间?” “你说不清楚,只跟着他走,穿过一条大街,进入一条巷子里,从另一头出来,又到了大街上,又进入另一个巷子里,又从这巷子里再出来,” “又还回到原来的街上!” “眼看快要天亮,” “就再来一次吧,再来一回……”

路过

鸡蛋

鲜花

握手

雷人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忧郁的丛林 2005-12-6 09:11
看了三次才看完,着实费力不小。可是很有道理的说,体会不深,这句堪称经典! “你真荡!“你不要的就是这样?只不过没有女人来得方便。女人要是看穿了,为什么不也享受享受?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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