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慈悲
已有 26 次阅读2008-6-26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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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周三上午我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沮丧之极的果酱给我来电:她刚下的士就丢失了钱包,里面有现金8000多元,长途往返车票和所有证件.我一边埋怨她打车从来不认公司不拿发票,一边安慰她破财消灾不去不来.中午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打盹,心里还想着今晚得请这妞吃个饭,这个时候果酱的电话又来了,言语间充满了无比的兴奋,想不到她的钱包竟然失而复得了!
原来果酱是在下车的时候付完的士费,钱包没有塞进手袋里却掉在的士外面的地上,而司机在她下车后没有立即把车开走,而是停下车去上了个洗手间,司机上车的时候恰好发现地上有个钱包,捡起来一看里面有祈福新村的住户证,于是致电祈福新村管理处帮忙找失主,并亲自开车把钱包送到了祈福管理处!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我也激动起来,电话里对着果酱千叮万嘱:一定要给羊城晚报打电话爆料,一定要给司机封个大红包,一定要给白云汽车出租公司送面锦旗!
我们面临的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无耻.我早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已经冷静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令我感到恐惧,那一定就是人性的丧失.以我来看,人性的失落是人类最大的疫情,人性的冷漠是人类最严重的的病毒.我非常值得庆幸的是:从稚气未脱的青春少艾走到人近中年的几许沧桑:因为有着家庭朋友同事的关爱,因为得到过许多陌生人的帮助,我从来没有对这个世界埋怨过绝望过,直至今天我还坚持认为:生活不总是美好但生活依然美好.
自己那么多年一路走来,我仰仗过多少陌生人的慈悲.他们的面孔我珍藏在记忆深处,每一次开启都是一瞬一声妙响,一段一片悠扬.
我记得89年学潮过去不久的一天.
我第一次一个人跑去西堤大马路的服装批发市场买裤子.在诺大的批发市场里到处乱逛,终于发现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一条蓝色裤子.可是当时摊档上没有我穿的码数,在档主差遣帮工小妹去仓库取的空暇,我和一位来打货的东北大哥聊起天来,我想一定是东北大哥觉得我年纪小小就会到批发市场买裤子,一定是穷人的孩子而生恻隐之心,东北大哥细心询问了我穿几码的裤子喜欢哪个款,我一一地指这指那告诉了他,当时可把老板娘气坏了,她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警告东北大哥:你不可以这样做的啊!你要帮这个靓妹拿这款,我不给你批发价的啊!东北大哥也恼火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是我自己要拿这款的!我当时吓得大气不敢出准备不买开溜,东北大哥打好了货追上来:丫头!我帮你拿了!我怯生生地问:大哥,那您收多少钱一条啊?东北大哥说:我不赚你钱,她给我多少,我收你多少!我清楚地记得:这条裤子批发价21元,零售价47元.
我记得92年的夏天.
我和阿凡第一次的韶关之旅.我俩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上冒着烈日排队买票.一位和阿凡年纪相仿的票贩子上来和我搭讪.我很老实的告诉他我读几年级住在哪里,也许是因为去年小票贩的一位远房亲戚被乡亲们敲锣打鼓送进了我住的学校就读,也许是因为当年我的笑容显得那么真诚无暇,小票贩非常主动热情地帮我们弄来旅游专列的座位票,并死活不愿意收取我们额外的费用,可这两张他盛意拳拳给我们弄来的火车票还是被我们误点了,当第二天我们垂头丧气地又站在烈日下排队另外买票的时候,我们又再次神奇地遇到了小票贩!还是善良可爱的小票贩想办法帮我们改签了车次并把我们亲自送上了火车……小票贩的名字我不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来自粤北山区的英德县.
到了韶关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开往丹霞山的汽车第二天一早才有.为了尽量节约我们不多的钱,我们俩蜷缩在市区的一个公园外.俩人相拥着睡到迷迷糊糊,一道手电强光划醒了我们的眼.一位民警叔叔正带着治安队巡逻到此.好心的警察叔叔把我俩带回了派出所,给我俩斟茶到水并安排我俩在所里的长椅子上休息……这位好心的警察叔叔我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叫陈粤雄.
我记得94年的暑假.
我和后后去江浙一带旅行.在黄山的时候,后后可能因为搽了防晒霜,脸无端地过敏起来.从千岛湖到杭州的车上,后后的脸越来越肿,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偏偏我们坐的车子不争气,竟然在半路上抛锚了!后后也许是因为难受,也许是因为害怕,死劲地在那哭,说不上医院她一定会死掉.我没有办法,只好扶她下车改打的士,可车子坏在荒无人烟的半道上,哪有什么的士啊!等了不知道多久,我才远远看见一部面包车飞快驶来,我赶紧跳出路中间去拦车.车子上坐着三个年轻帅哥,他们一听到我们的情况,便非常热情地让我们上了车并一路马不停蹄地把我们送到了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下车的时候天全黑了,临别我们才知道他们三个是赶去参加同学婚礼的……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打完点滴找住的时候,我们都一直遇到许多热情友善的杭州人,他们对我们不停地安慰和鼓励,他们一路带我们到旅店……这些好心的陌生人,他们没有告诉过我他们的名字.
我忘不了仅仅在网上认识,就让我到拉萨后去他家住的盛夏;
我忘不了仅仅是大鸟网友的朋友,就让我们一帮人到山南后到她家住的小德吉;
我忘不了在西藏结识的小金和表哥,因为三天的同行,请我们吃了大餐和唱歌喝酒;
我忘不了在天涯喜欢我的游记,就托人在成都机场送我整整一大箱四川特产的妹妹袁琳;
我忘不了我四姑娘山穿越的向导小马,他送给我的那本非常精致的四川风景名胜画册;
我忘不了在香港因为着急找地复印资料求助海港酒楼的咨客小姐,漂亮的咨客小姐辗转地下室帮我免费复印了十几张资料;
我忘不了在红柳滩热情邀请我共进午餐的新疆地矿局的帅哥们;
我忘不了在九寨沟把一张单人床让给我睡,两夫妻挤在另一张单人床的香港夫妻;
我忘不了从珠峰大本营回来的路上,被我们捎了一段路的军人白蓝根,在定日吃饭时不见踪影,我们扔下他回到了日喀则,想不到夜里他到我们的住处找到了我,他是为了挑一块最好的化石送给我而被我放了飞机,一个月后,他还在他的检查站给我寄来了他拍摄的珠峰照片……
……
那些善良的却永远陌生的人们啊,他们伸出的一臂给了我最直接的温暖.他们如车窗侧后疾退而去的树,在我的视野里永远退去了,虽然他们再也不曾重现,但是我从遇到他们的那天起我就有了回忆.是他们让我坚信: 这个世界也许冷酷得斩钉截铁,但里面蕴藏无限柔情.
我跟果酱说:让我们也做别人慈悲的陌生人吧,这其实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