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一月恰逢广东亚洲音乐节开幕，除了生日前后两天跑去香港之外，音乐节里的演出九场我听了七场，可谓尽享了一番古典音乐视听的饕餮盛宴，在此感谢芳草妹妹送给我这份价格不菲的生日礼物！ 十一月五号的开幕式座无虚席，演出曲目是我少年时期的至爱：上半场是广交联袂宓多里演绎老柴的op35，下半场是林大叶指挥广交的德沃夏克op95。 50—60年代的知识分子，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绕过苏联这个国家；如果恰好爱好古典音乐的话，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绕过老柴。我忘记了我第一次听老柴的op35是什么时候了，它藏在我们家的LP里已经很久了，我不确切我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曾经多少次聆听过它。 今天我又再一次凝神聆听它。这一首特属俄罗斯广阔天空下混杂着清冷和浓郁的呼吸，这一首属于俄罗斯苦难岁月中仍不肯停息的脉搏。 今天我又再一次的眼睛酸楚。作曲家的思想随着旋律带领它特有的密码不断流传，如同不死的种子在边远的戈壁荒原生根发芽。死亡烧不掉他的精神，时间将照亮他的灵魂，让星海音乐厅封闭的空间沉浸在一种无法确切辨识的色泽中。 此时此刻的乐声从音乐大厅出发，穿过鲜花华灯，穿过礼服领结，穿过南国湿润的空气，一直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畅快地应和着乐声中飞扬的一个个乐句，一扫童年时代读谱一贯的笨拙和费力。我又一次享受我人生中这样失魂迷醉的瞬间：跨上音乐的翅膀疾驰，所到之处思绪纵横风云迭起。。。。。。 我的思绪停在1867年10月：那年在莫斯科音乐学院院长鲁宾斯坦为托尔斯泰举办的专场音乐会上，当乐队奏起老柴那首著名的D大调弦乐四重奏中“如歌的行板”时，托尔斯泰突然啜泣起来，让在场的老柴深深为之震动。是什么打动了整整一生都在探索毁灭人类一切罪恶，促使人类象兄弟般相爱的文学巨匠托尔斯泰？我想用老柴1878年3月10日写给梅克夫人的信中一段来诠释吧： “现在彼得堡使人感到十分沉闷和压抑。一方面是张惶失措的政府，惊慌到阿克萨科夫仗义直言便被放逐的程度；另一方面，成千上万不幸的疯狂的青年不经审讯便被流放到连乌鸦都捡不到骨头的地方。能躲到艺术中去不看这幅可悲情景的人是幸福的。遗憾的是我现在不能用工作来忘怀和躲开。” 长达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的知识分子总是自觉担负起与超级帝国对峙和抗衡的道德责任，执着于自己灵魂的救赎和对人类的拯救信念，他们希望使文学艺术成为社会具有的唯一的道德保险；让文学艺术成为戕害同类原则的矫正剂。我想正是这些沙皇专制制度、农奴制和一切俄国邪恶势力的死敌们，才奏响了属于俄罗斯民族最强劲的脉搏，使文学艺术更有存在价值。 我的思绪已经无法在停留在某时某刻，我想到了在俄罗斯大地留下印记的那一个个脚步： 当“俄罗斯的良心”托尔斯泰在那个不知名的乡村车站离世后，全世界的各大报刊都争相报道他的死讯。沙皇、杜马和内阁也一致“为俄罗斯失去其最伟大的作家而表示哀悼”，全国娱乐业不约而同自动停业，大学生则以示威游行的方式来纪念他们的导师。成千成万的人赶来为托尔斯泰送行，送行的队伍有几公里长。托尔斯泰的灵柩由他的儿子和农民们抬着。队伍前面的横幅格外引人注目，上面写道：“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我们雅斯纳雅•波良纳的农民因失去你而成为孤儿，我们将永远铭记你的恩典。”在那个严寒而又宁静的早晨，成千成万的人唱着《永垂不朽》。。。。。。 “对我来说，离开自己的祖国不啻是死亡。因此，我请求你不要对我采取这种断然的措施。我可以老实地说，我确实为苏联文学做了些事情，将来对苏联文学可能还有用处。”这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斯捷尔纳克写给斯大林的信，可这位被称为“叛徒”、“敌人”、“颓废的形式主义者”和“反革命雇佣文人”的作家，到他死那天，帝国领袖都未让他发行自己的任何一篇作品。。。。。。 身为“人民的敌人”， 倒在行刑队枪口下的巴别尔和古米廖夫；高唱着“大河断流，但牢门紧闭，苦役的洞穴，和催命的焦愁藏在门后。”的阿赫玛托娃倒在了“失明的红墙下。”。。。。。。 最后引用索尔仁尼琴的诺贝尔文学奖演讲词《为人类而艺术》的片段吧： 在集中营疲惫的长期徒步行军中，在冰冷的寒夜里，点点孤灯透过黑暗偶尔照亮了囚徒的队伍。不只一次，我们渴望着，要向世界吐出长久哽噻在喉头的郁结，希望这世界能听到我们之中任何人的申诉。此刻，我们心里非常清楚，代表我们的这位幸运使者，他只需放声呐喊，整个世界必将报以回应。…… 然而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一个民族它的文学命脉为暴力所斩割。这和禁止“言论自由”不同，乃是桎梏民族心灵，和民族记忆的割除。……象阿赫玛托娃和礼米亚京这样的文学天才如果一生被活埋了，要他们在坟墓里默默地创作，对自己的作品不闻丝毫反应，这不仅是他们自己的不幸，同时也是所有民族的悲哀，对所有国家而言，更是一种危险的威胁。。。。。。 朋友们！倘若我们仍有丝毫价值可言，让我们携手完成此一使命吧。在阶级、运动、党派所撕裂的国土里，有谁自始便关心人类的统一？这基本上是作家的责任：“我们是民族语言的代言人，是结合民族并从而结合世界使成一族的主要维系力，可能的话，更是人类崇高灵魂的表征。…… 老柴op35 小提琴 海菲茨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I7af9n78XUE/isRenhe=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