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读《三体》引发的胡言乱语（一） 《三体》这部小说，本是友人所荐。从他热忱的推荐推断，此书必颇有可观之处。无奈，我早已对科幻小说失去了兴趣。无论是女主角身着皮质三点式内衣，手拿激光武器的性感派，还是带着厚厚眼镜，古怪精灵的神秘派，都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喜欢读的小说，是王小波或者冯唐的那一类，《黄金时代》，《万物生长》或者《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这样的小说，我才会爱不释手。 于是，怎么说服自己开始阅读那三本厚厚的小说，就成了个大问题。虽然朋友一再告诫我，非读原著，不能尽得其味道，我还是决定先读一下别人写的内容提要。至少，朋友再询问时，不至于完全没有谈资了。 据写提要的人说，小说的核心在于“黑暗森林法则”。而这一法则，是对关于外星人的“费米悖论”的一种解释。关于这个悖论，简单来说就是，考虑到庞大的宇宙尺寸和漫长的宇宙演化时间，如果地球人类的文明在宇宙中是常态，那么从概率的角度来讲，类似的外星文明应该普遍存在，而且许多文明的发展程度应该远在地球文明之上。但事实上，人类至今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类发达外星文明曾经存在或者到访过。对这个悖论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考 http://zh.wikipedia.org/zh/%E8%B4%B9%E7%B1%B3%E6%82%96%E8%AE%BA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BE%B7%E9%9B%B7%E5%85%8B%E5%85%AC%E5%BC%8F 在和费米悖论有关的理论和定理中，联系最密切的是德雷克公式。德雷克公式由法兰克•德雷克在1960年提出，恰好是恩里科•费米引出话题的十年之后。这个公式试图用一种系统的方法去估计外星生物的存在概率。公式中几个重要的参量包括：星系中恒星形成的速率，有行星的恒星数量，适宜居住的行星数，发展出生命的行星数，发展出智能生物的行星数，智能生物能进行通讯的行星数，还有这种文明的预期寿命。法兰克•德雷克自己也认为德雷克公式不太可能解决费米悖论，它只是梳理了悖论相关的未知参量。 德雷克公式如下： 其中 • N代表银河系内可能与我们通讯的文明数量 • R代表银河内恒星形成的速率 • fp代表恒星有行星的可能性 • ne代表位于合适生态范围内的行星的平均数 • fl代表以上行星发展出生命的可能性 • fi代表演化出高智生物的可能性 • fc代表该高智生命能够进行通讯的可能性 • L代表该高智文明的预期寿命 部分理论家认为证据的缺失说明地外文明的缺乏，并尝试解释其原因。比如有人认为复杂生命产生的条件是很罕有的，或者说地球不是典型的，而是特别的甚至奇特的，即使地球不是绝无仅有的，在地球上能够进化出人这样高等的生命也是极低概率的事情。但是，我自己认为，再低的概率与庞大的恒星系数量以及漫长的宇宙演化时间相乘，仍然应该有很大的几率进化出其他的高等生物文明。至于写科幻小说的作家们，当然更加不愿意接受这样缺少戏剧题材的解释。 另一部分人在不排除外星生命存在性的前提下，提出了大沉默的可能解释，包括猜想地外文明的行为和技术模式。这些理论实质上都是减小德雷克公式一个或多个参量。一般而言，它们并不互相排斥。可能是下面这些解释的不同组合。 1. 智慧生物具有自我毁灭的性质。 在发展到一定高度后，技术文明可能倾向于或者必定会自我毁灭。可能的灭绝方式包括核战争、生物武器或意外的病毒感染、纳米技术灾难（nanotechnological catastrophe）、不理智的物理实验、程序失控的人工智能、地球生物圈恶化后产生的马尔萨斯灾难。这类话题在小说和主流的科学理论中都有探讨。 2. 的确有外星生命存在，但由于如下原因，我们没有接触。 1) 由于数量级的原因... a) 文明之间的空间距离太远，不容易接触。 b) 文明之间的时间距离太远，不容易接触。（代達羅斯計劃） c) 生命从星系的一部分扩展到另一部分很艰难，所以还没到地球。 d) 人类真正搜寻外星人的时间还太短。 e) 外星文明已经发现人类了，只是发回的信号还没到地球。 2) 由于技术的原因... f) 文明的技术可能永远无法有效超越星系 g) 人类寻找外星生命的方法不正确，所以还没见到。 h) 文明向外广播无线电信号的时间很短，人类没赶上。 i) 技术文明一般会经过技术奇异点。此后和还没有经过奇异点的人类交往或者没有可能，或者没有意义。 3) 它们故意不回答... j) 因为惧怕被其他文明伤害 k) 为了观察人类的自然行为，有意不直接接触。（動物園假說） l) 与人类差别太远，无法有效回答。（技术奇异点） m) 没有兴趣回答。 4) 它们已经与人类接触了，只不过... n) 有意隐藏接触的证据。 o) 无意隐藏，只是人类自己不肯承认和外星人接触的证据。 可见，刘慈欣在《三体：黑暗森林》中提出的黑暗森林法则是对“惧怕被其他文明伤害”这一种可能性的阐发。这样的想法，其实并非刘的原创，对书中一些主要情节（比如文明间可能的相互攻击和隐藏，立法禁止主动接触外星文明等等），前人在争论是否应该积极联络外星文明时，已经讨论地非常充分了。下面这篇文章很好地总结了这些争论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5f2bc80100d7vl.html 当然，上面这篇文章中提出这些顾虑的，多是一些物理学家或者天文学家，至于是否有人把这些想法写进科幻小说，我因为几乎没有阅读过科幻小说，所以无从知道。 但是，在上述许多种可能性中，刘慈欣选择这一种进行阐发，我猜想不见得是他相信这一种可能性更大。我阴暗地揣测，多半是因为这一种可能性更容易引起戏剧般的冲突，而且其逻辑更接近中国人习惯的传统厚黑社会哲学，也就是说，所谓的黑暗森林法则，就像是把中国人颇有感悟的人际厚黑学延伸到了星际文明的尺度上。这样写出来的小说，我们读起来，自然觉得顺理成章，说不定还会心一笑——原来，外星人也玩这一套。 当然，在这样一个重视当下和物质的时代，刘慈欣把这些物理学家的争议，写成引人入胜的文学作品，对于推广一些宇宙知识，重新引起大家对于宇宙，未知，历史，命运的兴趣（在我印象里，八十年代的中国青少年似乎曾经对宇宙很有兴趣），是颇有贡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