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读《三体》引发的胡言乱语（二） 《三体》的逻辑 在《三体》的序章中，叶文洁对女儿的高中同学罗辑解释了自己对宇宙社会学的看法。她告诉罗辑宇宙社会学的两条公理是 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第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她希望罗辑能够在两条简单的不证自明的公理的基础上推导出整个宇宙社会学的理论体系。 在作者看来，上述两条公理必然会导致黑暗森林法则的行为逻辑。在我看来，这样的行为逻辑不仅可能，而且已经被人类多次实践过。不说远的，就说德国纳粹当年鼓吹扩张与屠杀的行为逻辑，看起来和叶文洁的这个公理体系就长得很像。 纳粹主义的基本理论包括：宣扬种族优秀论，认为“优等种族”有权奴役甚至消灭“劣等种族”；强调一切领域的“领袖”原则，宣称“领袖”是国家整体意志的代表，国家权力应由其一人掌握；鼓吹社会达尔文主义，力主以战争为手段夺取生存空间，建立世界霸权。 德国纳粹主义首先把矛头指向国内的犹太人，宣称雅利安—北欧日耳曼人是上苍赋予了“主宰权力”的种族，而犹太人是劣等民族，应予淘汰和灭绝。反犹主义得逞后，纳粹主义又主张世界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丛林，各民族必须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求胜，实行对外侵略扩张。（参考：http://www.lsfyw.net/article/html/9924.html） 所以，你看，《三体》的所谓宇宙法则，只不过是纳粹逻辑向外星文明的延伸。其逻辑实质，基本雷同。 那么，纳粹的逻辑是否可能主导所有的星际文明呢？从地球人的历史来看，纳粹主义失败了一次。不过如果算上纳粹主义各种各样的鼻祖，其实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那么，它有没有可能卷土重来？既然历史是不断重复的，当然是有可能会换件外套重来一次的。不过，我认为，这种富于侵略性的行为逻辑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它虽然可能一时得势，但不大可能长久稳定存在。而且，我认为，正如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已经远离了同类相食的时代，纳粹主义这样的行为逻辑，从长远来看，也会与人类文明渐行渐远。 对纳粹主义以及类似的扩张主义的批判性思考已经非常多了，我就不再去拷贝粘贴了。 回过头来，即使我们不考虑道德和价值取向，也不去讨论从《三体》中叶文洁那两条公理到黑暗森林法则的推断过程是否无懈可击。就仅仅考虑这两条公理本身，是可靠的吗？ “没读《三体》引发的胡言乱语（三）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吗？ 这条所谓的公理，显然也不是《三体》作者的原创。在生物、社会等各个领域，这种观点都很有影响力。我自己也相信，对生存和繁衍的追逐，是任何物种长期稳定存在的前提之一。不过，这一规则，似乎在低等生物身上，更加不容置疑。在人类身上，似乎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 比如说，人类已经将性爱从生殖行为中分离了出来，发达社会中，人类绝大多数的性爱与生殖无关。人类的同性恋行为越来越普遍，人类个体拒绝繁衍后代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人类，大概也是唯一普遍存在互杀与自杀现象的物种。这种与以往物种截然不同的行为方式，我们可以称之为“异化”。除了战争导致的大规模相互杀害，上述异化多是些个体行为，但中国强力限制国民繁衍生育的国策，则是罕见的集体性异化选择。西方有人创造了这样异化的理论，但是没有实施，我们学习了这样异化的理论，大胆实践了。 你看，这些都让我们与以往的生物有所不同。在人类不断异化的进程中，个体与种族的“生存”，并非像以往一样的那么神圣不可侵犯了。 许多人把“异化”作为一个贬义词使用，我在这里讨论的时候，则完全是作为一个中性词。就我个人来说，是对异化的不确定性心存恐惧的。不过，谁也难以否认，这些异化可能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些必然的产物。文明发展至今，作为一个人类个体，完全有可能在某种条件下，选择死亡，而非生存。在人类历史上，由许多个体组成的一个集体，选择死亡而非生存的例子也有很多。那么，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们否认，随着异化的不断深入，也许有一天，我们地球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会在某种特殊条件下，选择结束自己的存在呢？ 我所讨论的，只是想提醒大家——生存也许并非是文明的所有选择的前提。越是发达的文明，越是有可能在某些条件下主动地限制自己的生存与扩张。 我并不否认，一旦某一个物种抛弃了追求生存的行为前提，结果有可能会加速该种族的消亡。不过，我很怀疑这是否一定会导致该物种的消亡概率大大提高，或者导致其消亡进程大大加速。在某些条件下，一味追求本种族的生存和扩张，反而可能加速自身灭亡的进程。相反，抱求死之心，反而有可能于绝地之中，找到一条生路。 总之，我认为，无论是地球人类，还是外星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对于信仰和生存意义的思考，这些丰富的精神活动与追求，完全有可能让他们做出不同于其他低级生命形态的选择，这些选择，也包括放弃生存的可能性。 没读《三体》引发的胡言乱语（四） 文明一定会不断增长和扩张吗？ 我没有读过小说，因此不确定《三体》中的“扩张”内涵所在。大致想来，扩张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原始意义上的，殖民式扩张。这其实是一种过时的想法，在今天的地球上，都已经不太有市场了。我们已经意识应该为其他的物种保留合理的生存空间，我们也没有本能式的强烈愿望要去占领某一个星球。因此，单纯跑马圈地式的扩张，本身是不受欢迎的。另外一种基于能量需求的扩张理论，似乎更有吸引力。 1959年，弗里曼•戴森发现每一个发展中的人类文明会持续增加能量消费量；所以理论上说，一个年龄足够大的文明将需要其所在恒星系产生的所有能量。就拿太阳系的地球人类来说，按照戴森的理论，总有一天，我们会需要使用太阳所释放出的所有能量。 这显然是当今人类追逐能源消费现象的一种合理推论，这种逻辑再推进一步——如果太阳的能量已经不能满足我们了，我们自然要向太阳系外扩张与索取。于是，在各种版本的科幻动画片里，对能量的追逐，成为一个核心的扩张动力。虽然我没有读过，我疑心各种版本的科幻小说里，也是如此吧。 从人类以往使用能源的发展历史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推论。不过，我并不认为对能源的追逐，一定会导致星系外的扩张和战争。随着地球化石能源的逐渐窘迫，人类已经开始反思没有节制的后果，开始思索自己合理行为的边界。人类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贪婪对于其他物种，对于地球生态，对于人类自身长远发展的危害，并已经开始行动起来节制自己的欲望。比如说，有一部分人类已经接受并在践行这样的观念：应该牺牲一点舒适度，减少对于汽车空调住房面积的追求，从而降低对能源的消耗。 当然，我不是说这个过程会是一帆风顺的。人类也许还要经历相互间的战争，经历惨痛的生态灾难，甚至也许有一天要因为能源与外星文明爆发冲突，不过，如果人类不能学会节制自己，对能源的无限追逐，必然伴随着不断的冲突。人类也许能在与外星文明的争夺中，战胜一次，两次，但从概率的角度来看，我们显然不会永远是胜利者。惨痛的失败甚至毁灭，会促使生存下来的人类调整自己的行为准则，学会节制自己，学会与其他文明和平共存。对此，我深信不疑。 虽然，地球人类对于能源的使用速度仍在加速，可从现今人类主要使用的地球化石能源，到地球的核子能源，再到整个太阳系的能源，还有许多个数量级。在不得不到太阳系外掠夺能源之前，地球人类仍然有充分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生存方式和对能源的使用方式。可喜的是，人类的这种调整进程已经初露端倪了。既然文明有可能进化到放弃生存的高度，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未来的人类有可能牺牲掉一点生存的舒适度，从而成功地限制自己对于能源的无限攫取呢？ 佛家讲无欲无求，道家求清心寡欲，基督教和印度教等其他主要宗教，也都有类似的训诫和思考。现代文明提倡的低碳环保生活，也是对节制人类自身欲望的思考。就说科幻小说里对于能源战争的设想，不也是这样一个反思进程的一部分吗？所以，我认为，人类有潜质也有可能成功限制自己的不断扩张。其他外星文明，同理也应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