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赶上了《不三不四到台湾》的最后一场演出。因为是末场，表演结束后导演周慧玲携两位演员（徐堰铃、吴维玮）到台前与观众交流了半小时。现场提的问题有很无厘头的（那个道具很有意思，能不能再演示下），有典型的两岸文化交流的官媒口吻（请谈谈您对大陆小剧场话剧的……），但导演还是在兼顾问题的同时，简练地传达了她对创作思路和重点的理解。本人刚看完戏脑子钝钝的，一味心折于导演温婉气质和出位造型之间的奇幻对比，只约略觉得她谈话的关键词与我得之于各类介绍的印象大异其趣。回来时晒了一路月亮，若有所得，是记之。 中阴 这是该剧的核心关键词了。官方介绍中说，“全剧以死后的「中阴状态」，指涉剧中角色不三不四的文化处境与非人非鬼的尴尬状态、象征台湾社会凝滞的历史低潮与文化迷途。”这等故弄玄虚的词可以不理它，来看剧中人对中阴、生死幻境的诠释。 *（文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和死后的Sandy对话。Sandy慢慢揭示出真相，文芳其实也死了。文芳歇斯底里，拒绝接受这一事实。） 文芳：为什么死了和活着的感觉这么像呢？是因为活着的时候不快乐所以感觉像死了，还是死了之后也跟活着差不多？ 文芳：嗯，一定是前者。一定是这个原因。其实我根本没死，我是活着的。 文芳：人生就是上坡之后再下坡。到了一定时候，就只剩下坡路好走……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不快乐吧？这是活人才需要烦恼的问题诶…… *（光线渐暗，状若幽冥。文芳终于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中阴”，人死之后进入轮回之前的状态。人停留的时间少则七天，多则数年） 文芳（叹）：也许我呆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Sandy（宽慰道）：其实不只是你啊，还有你后面的那些人……（目光转向观众席） 我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很老套，但当时仍是轻易堕入导演觳中，觉得刺心。现在写来，已经找不到感觉。多半不是超脱就是又入轮回了，阿弥托佛。 女性视角 这部戏没有男性演员，男性角色不说话时用偶人代替，需要说话时由两位女角各自串演（最出彩的地方往往是这类反串的情节。文芳不能接受Sandy死后与自己对话的事实，抓狂之余竟想到改装易容来套出实情。于是乎，衣衫肥肥人精瘦的PRADA老板Andy操一口台湾鸽语粉墨登场，抓着Sandy大叹世道艰难生意不好做以至于要把PRADA专卖店门口的地盘租给什么人卖什么什么――台湾鸽语实在是没听懂――其间徐堰铃的表演真是令人叫绝）。不仅如此，两个半男性角色的形象也如偶人般单薄。于是，提问时间有人很自然提到了“女性主义”一词。不记得导演对此的正面回答了，只听她说自己喜欢以及擅长处理女性视角的题材，因为两性看待问题的角度真的很不同。 文芳遭遇车祸灵魂出壳的那一刹那，丈夫阿雄正在海边拿着钓竿发表宏论，“……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只吃掉章鱼的头部，而不吃身体……所以海豚是北部捕鱼业者的公敌……这是根据某高中调查报告得出的结论……”一边是阿雄的不知所云，另一边文芳的魂魄黯然远去。文芳，你已经死了。伊好不容易接受了Sandy所说的事实，一转念却不无凄恻地问：“那么……阿雄还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海边钓鱼。他不知道她一出门就被酒后驾车的司机撞倒，此刻已经阴阳永隔。而她不知道他已失业一阵子，每天穿着雨衣来到海边，煞有介事地钓鱼，打电话回家时总说自己在开会。 Sandy结发14年的丈夫Henry在伊重病不治时，也只关心她穿什么衣服发型如何。文芳忿忿道：他不会真的这么浅薄吧。至于那从头至尾都是以偶人形象出现的半个男角，是Sandy大学时代交往过的音乐系学生。Sandy特为他作的曲子被嘲笑得一文不值。伤心分手之后，多年来仍对此人念念不忘。再弹起那只曲子，从不露哀容的Sandy泪流满面…… 姐妹情谊 她二人的感情。导演自己对创作重点的理解想必让很多人意外。不是中年危机、不是生死之谜，更不是什么文化迷途之类的鬼话。细想来这部有人看来无比压抑的剧作中仅有的温情也就是两个女人（女鬼？）之间的感情了。 Sandy真真是个妙人儿。因为刚出现时吓到了文芳，伊第二次出场改骑扫帚来了，一边还讲着有关海豚的故事。因为女鬼都是这样子的啊（拜托，是女巫好不好）。接受不了自己已死的事实，文芳歇斯底里地在地上打滚喊叫。Sandy也就势倒在地上，嗯嗯啊啊拍拍打打，两下就弄得气氛全无，不由得你不笑出声来。文芳呢，在现实生活里已经百炼成钢的女人，也只有Sandy可以让她面对真实的自己，接受难以接受的真相…… 很久不看小剧场，感觉很好。很久不码这么多字，写不动了。看过的同学欢迎交流，感兴趣筒子下次别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