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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午后，她轻呷淡淡的咖啡，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人，跟朋友讲起了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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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那年初秋吧，她16岁，正上高二。她骑车上学，总是很快乐地哼着歌儿，还要东张西望地看景色，看路人。她家的斜对面是个部队，她喜欢军人，所以也总是会多留意一眼。不知从哪天起，她注意到差不多每天，就在那个时间，就在她经过那个部队的门口后，总有个军人急匆匆地从马路对面骑过，显然是赶着去部队上班的。马路很窄，虽然两人每次只是相遇那么几秒，她仍然已经能把他看个仔细了。他个子很高，身体却很瘦，大大的军官帽下一张清秀的脸，仍带着稚气，肩上的是没有星的红色肩章。“哦，原来还是个士官生”，她判断着。他骑着辆黑色的老式28车，多少显得有点滑稽。
<br>就这样，初秋变成了深秋，路边的树叶开始纷纷飘落了。除了休息日，他们几乎每天在早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相遇。也不知从哪天起，他也注意到了马路对面的她。于是在那一刻，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车速，抬头与她对望一眼，她也会回望他一眼，仿佛打着招呼。冬天来了，他们的眼底却渐渐增加了笑意， 当她看到他穿的那双笨笨的大棉鞋，当他看到她带的那顶傻傻的毛线帽，他们都会咧开嘴，给对方一个会心的微笑。他也早知道了她的身份了吧，所以偶尔两人在比平时晚的时刻相遇时，他会投以担心的目光“你要迟到了吧”，而她则会冲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你也一样啊”。
<br>寒假来临了，因为不能每天与他按时相遇，她觉得以前期盼的假期变得无趣起来。又突然接到学习小组通知，每天要去学校加课，可仍然没法使她快乐起来，因为时间在下午。但是那天下午，她又遇到了他，不是早晨相遇的地点，马路要宽些，她还是一眼注意到了他！他居然又在低着头往前冲，根本没有看旁边！她急中生智，狂按车铃，他立即扭过头来，看到她，眼中是一阵惊喜。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她开始感谢老师了！就这样，他们每天相遇的次数变为了两次，后来又仿佛有人安排似的，两人甚至可以在傍晚放学、下班时相遇，只是方向调转了一下。还是彼此间会心地一笑，就背向而过。
<br>某天，她看到他肩膀上多了一条横杠，两颗星星；他看到她长发剪成了短发。某天，她看到他在一位轮椅青年后面说说笑笑，但是一只手手却紧紧地推着轮椅往前；他看到她带着腿绑了石膏的同学欢笑而过。某天，她看到他提着一盒大大的蛋糕满脸笑容；他看到她拎着个大包手足无措……冬去春来，夏走秋至，两年的时光就在树叶的颜色变换中溜过。她毕业了！
<br>她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要离开故乡的城市去外地读书了。她心里有淡淡的哀愁，要离开两年来习惯的相遇啊，该会有小小的思念吧。那个高中时代最后疯狂的暑假，她总是特意早起，骑车出门，或者外出后算好了时段回家，期盼着与他做告别的相遇，但是，一天，两天，终于没有等到他的身影，他的笑容。或许他离开这个单位了，或许他去出差了，或许他……她带着遗憾和疑问上路了。
<br>大学忙碌充实的生活填满了她的心，她没有空间去想谁，也不给自己空间去想谁。同屋的姐妹们已经开始忙着谈朋友了，却与她无关。只是偶尔在街上碰到军官，她的心里会动一下，然后看着天空发一会儿呆。
<br>第一个寒假到了，她归心似箭，思念父母，思念朋友，似乎还有他吧。但她不再刻意挑选时间去与他相遇， 她不要思念加深。缘分么？还是巧合？她还是遇到了他。他好像胖了些，仍然是清秀的，稚气在渐渐地褪去。他看她的眼神是什么呢？久别重逢的欢喜？关切的询问？略或有些无奈？不去想了吧，只要相遇就好。
<br>四年，八个寒暑假，他们每半年的几次相遇，微笑变得成熟起来，就随着他们的成长。她注意到他肩上又多了颗星星，她注意到他不再穿那双可笑的棉鞋，她注意到他也会跟女同事一起上、下班，有说有笑了，她注意到他的车子换了新的……而他，注意到她什么了呢？她不知道，开始穿鲜艳的裙子了？开始画淡妆了？开始烫头了？没人告诉她答案，她也不再能从他眼中读出答案。
<br>她又毕业了，又回到了这座城市，又是每天骑车上班。她没有去留意马路对面的身影，因为她明白结果。再次看到他，是在下班的路上，他车后座上带着个女孩儿，他轻声地回头与那女孩儿说笑着，不再赶路。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他竟然意识到了，隔着那么宽的马路！她知道他的笑容有些尴尬，赶快回他一个鼓励的鬼脸儿，他似乎放心了，头也不回地骑走了。她慢慢地、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笑容，还有一颗心。
<br>之后，她又被派往别的城市工作，然后返回；然后又是彻底离开，一下就是三年的光阴。她在家的时候，偶尔还是能见到他，见他已经穿了上了呢料制服，成了少校，见他脸庞和身形都开始鼓起来，见他后座的女子已经变得臃肿却扬着幸福的笑意。她没有再特意地望向他，眼角的余光瞥过去时，也许能看到他瞥过来的余光。他还记得她吧。又怎样呢？
<br>后来从漂泊的异地回家探亲，某日，她无聊地骑上车出门，想体会一下当年做学生时的感觉，还是哼着歌儿，还是东张西望。她还是有意无意地望向了那个部队，正有位军官骑车出来，高高的个子，28的车子，后座上有个绑着的小椅子。是他！竟然是他！这次跟她不是对面相遇，而是同方向！她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要怎么做呢？打个招呼吗？还是就是一个微笑？象以前那样，会心的？犹疑间，他从她身边忽地就骑过去了，没有回头，脊背好像没有那么挺拔了，小椅子却很神气地在她眼前晃。她多想喊声“嗨，当兵的！”，却没有张口，因为他，似乎早已经不认识她了吧，那一年，她刚刚好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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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听完故事，朋友问她：这是你的初恋吧？她迟疑着，看着空气在隔窗射过来 的光线中流动着，缓缓的，象烟。“算吗？不如叫心动吧。”她低笑。因为当时他们根本没有，也无从去问问彼此的想法，但是那种美好的、纯洁的、不需语言的感觉，一辈子又有几回呢？那样的人，那样的事，一辈子又能遇到几次呢？有一次足矣了。此刻，他在何方呢？在做什么呢？应该是一切都好吧？是否也会象她一样偶尔回忆起那个女孩儿，那件相遇的往事，并且象当年一样微笑。“会吧。”她告诉自己，也仿佛在告诉远方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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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br>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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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0-28 23:5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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