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太阳的航程――航海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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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逐太阳的航程
         文/邓武

   
    这是一次探险之旅。一艘260年前的瑞典木帆船“哥德堡号”被原汁原味地还原出来，此时，她的桅杆上已扯满了风帆，即将去搏击二十一世纪的风浪。
    这是一次友谊之旅。她将满载着从她的原型母船中打捞上来的中国瓷器和丝绸，在经停五大洲的五个国家后，驶向她260年前的目的地中国。
    这是一次浪漫之旅。她将随着三大洋上的季候风，追逐已经南移过赤道的直射阳光，绕非洲好望角，一路航向东南，直至明年七月，哥德堡号与悬挂在她风帆上的太阳一起到达北回归线上的中国广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我和我的同事们在前期讨论我们的随船连续报道时，大家一致同意把它定名为“追逐太阳的航程”。

  “哥德堡号”的沉没留下一连串问号和惊叹号
    2005年9月27日，我和同事沈光华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登上了北欧航空公司的航班飞往瑞典，空中客车用了10个小时的时间，从上海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划出了一条欧亚大陆的对角线。
　　新世纪的阳光刚刚出现在海平面上，一艘正在孕育的帆船引起了全世界航海爱好者的兴趣，她就是瑞典一千吨级的木制风帆船“哥德堡号”。这艘船是十八世纪中叶瑞典同名远洋商船的复制品。2003年6月6日，经过十年的辛勤打造，在十万名瑞典人的欢呼声中，“哥德堡号”顺利下水。
　　“哥德堡号”原型船诞生于1738年，在她身上，体现了当时许多最新的造船理念，堪称当时最先进的远洋商船。虽然如此，在那个长达几百年的千帆竞渡的航海时代，“哥德堡号”比起郑和的宝船、哥伦布的“圣玛丽亚号”和麦哲伦的“维多利亚号”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尽管她那流线型的尽乎完美的船身在航海史上算得上是惊鸿一瞥；在她从诞生到沉没的七年间，她三次往返瑞典和中国，这也是当时欧洲商船已经行驶过无数次的海上“丝绸之路”，而在“哥德堡号”身后，又有更大、更快的航船往返于这条航线。那么，让瑞典人难以忘怀、让“哥德堡号”在世界航海史上留下了一笔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呢？答案应该是复杂的，但不能不承认，她那戏剧性的沉没为她短暂的生命写下了一连串的问号和惊叹号。
　　
   每次航程带回的货物相当当时瑞典的国民生产总值

　  我们不妨简要地回顾一下“哥德堡号”原型船那轰轰烈烈的一生。
　　1731年，志在开发“亚洲航线”的瑞典“瑞典东亚贸易公司”成立。1738年下水、并以瑞典最大港口“哥德堡”港命名的这艘帆船是当时瑞典最大的商船。从1739年初至1742年夏，“哥德堡号”顺利往返中国三次，运回了大量的瓷器、丝绸和茶叶。这些货物在当时的欧洲几乎都是奢侈品，因此，据说“哥德堡号”每次航程带回的货物总价值就相当于当时瑞典的国民生产总值。
　　1743年夏天，“哥德堡号”又一次离开瑞典，开始了她的第三次中国之行，但这次旅程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在到达太平洋之前，瘟疫已经夺去了三分之一船员的生命，当船勉强驶达印度尼西亚时，南来的季风已经错过了，因此船员们只得在港口等待了8个月才再次启航。1745年初，满载着中国货物的“哥德堡号”离开广州，又经历了八个月的行程，终于驶入北欧的卡特加特海峡，哥德堡港已经出现在船员们的眼中了。然而，就在距港口九百米处，哥德堡号莫名其妙地偏离了航线，驶进了著名的“汉尼巴丹”礁石区。刹那间，海水涌入船舱，“哥德堡号”缓缓地在倾斜中下沉。由于周围众多船只赶来救援，沉船上的船员们全部脱险，无一身亡。然而，“哥德堡号”载着的货物中，只有四分之一被抢救了出来。
　　是什么使得成功穿越了三大洋狂风巨浪的“哥德堡”沉没在自己的家门口？有人说，船员们在回程的路上把大部分商品卖掉了，为掩盖这一事实，制造了触礁的一幕；也有人说，因为两年半艰苦的航程即将结束，全船上下都喝醉了酒因而无法控制航线，导致这艘性能优越的帆船葬身海底。260年过去了，“哥德堡号”沉没的真正原因仍和她的船身残骸一起静静地躺在海底。

   再造一艘“哥德堡号”，再来一次中国之旅

　 1986年，一支探险队利用现代手段再次对“哥德堡号”进行了打捞，捞出的中国瓷器已是价值连城，这不禁唤起瑞典人对当年航海强国的怀想。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人们心中产生，为什么我们不能再造一艘“哥德堡”，驾着她再来一次中国之旅呢？
　　于是，我们看到了再造“哥德堡号”时瑞典全民上下倾注的热情，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十六世担任整个工程的监护人，瑞典国民纷纷捐款捐物，并且踊跃前来义务帮工。
　　9月28日早上，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上午，天渐渐放晴，“哥德堡号”四十七米高的主桅直指蓝天。工作人员正在把一捆捆帆绳从沿岸扛上甲板，夹在其中的还有一尊十八世纪的美人鱼雕刻装饰。当电视和互联网正在把原本苍茫浩渺的地球变成一个小村庄时，瑞典人仍决心凭着最原始的体力和智慧驾驭着“哥德堡号”的古老的船体去劈开三大洋的波涛、体验航海年代的荣耀与苍桑，这不能不使人由衷佩服他们的勇气与浪漫。
　　2005年10月2日，瑞典仿古帆船“哥德堡号”将从这里启航，驶向遥远的中国。这次十个月的旅程将会遇到什么呢？就像一幅浩大而精美画卷，在它真正被展开之前，人们只能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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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遂人愿，雨后放晴

　　瑞典仿古帆船哥德堡号10月2日当地时间十三点三十分，北京时间十九点三十分在瑞典最大的港口哥德堡市启锚前往中国，它计划于明年七月下旬抵达广州。

　　哥德堡号的同名原型船1738年下水，曾是当时瑞典最大的商船。从1739年初至1742年夏，这艘船顺利往返中国三次，运回了大批的瓷器、茶叶、丝绸等各种中国商品。1745年，哥德堡号自中国返航抵达瑞典前触礁沉没在哥德堡港附近的海面。2003年6月，经过十年的精心打造，这艘使用十八世纪工艺制造的哥德堡号新船顺利下水。该船全长58米，排水量1250吨。

　　瑞典全国从国王到普通国民都对哥德堡号的中国之旅倾注了极大的热情，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十六世在此前表示，当明年七月哥德堡号抵达中国时，他将亲自前往广州迎接。

　　10月1日，哥德堡大雨倾盆一整天，因此哥德堡人在帆船出征之前的最大愿望，是第二天有个好天气，带来一帆风顺好运气。结果，10月2日清早，天空蔚兰如洗。十多万市民倾城出动，500多艘船跟随欢送，场面极其壮观。

　　在起航仪式上，瑞典的艺术家表演了精彩的文艺节目，中国驻瑞典大使吕凤鼎对中外媒体说，他相信哥德堡号的这次中国之旅将增进中瑞两国间的了解与友谊，中国人民期待着哥德堡号的到来。中国中央电视台《探索・发现》栏目的两位记者邓武和沈光华将是仅有的两位随船的中国人。

　　哥德堡号将在停靠西班牙、巴西、南非、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之后到达中国，在停靠各站时将在当地展示从哥德堡号原型船上打捞上来的中国文物。

　　小姑娘与老船长

　　哥德堡号的起航已经是近一个时期这个港口城市最受关注的新闻。前一天，我在一家超市购买防晒霜，并对店员解释我们要在船上用，店员眼睛一亮问，是随哥德堡号起航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热情地走出收银台，带我们来到护肤品专柜前，不厌其烦地向我们介绍了许多种不同的防晒霜，并真诚地祝我们一路平安。

　　当我们在九点钟来到哥德堡号停泊的码头，这艘漂亮的船已经被围栏圈了起来，带着绿色贝雷帽的警察们在为它站岗巡逻。瑞典东亚贸易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为前来报到的船员发放水手胸牌。

　　哥德堡号此行共有专业船员二十人，见习船员六十人，见习船员大都是大中学生，他们是从六百多名志愿者中选拔出来的，这六十名见习船员将从哥德堡市上船，在下一站西班牙卡迪斯下船乘飞机回国。这一个月的航程将作为他们的重要社会实践，所以是没有报酬的。

　　上船前，我们见到了年龄最小的见习船员瑞典姑娘苏珊娜，她只有十七岁，哥德堡号开始建造那年她才刚刚五岁，因为在中学期间具有帆板和冲浪(经验)而被破格选中。她的名字让我想起了那首《苏珊娜请不要为我哭泣》，还好，我们看到的苏珊娜脸上满是喜悦与自豪，正在和前来送行的父母告别。面对我们的采访她说，十七岁已经是大人了，她相信会在船上干得很棒。

　　哥德堡号中国之旅将有两任船长轮换，第一任船长负责从瑞典到南非，第二任船长负责从南非到中国。

　　就在开船的前一天，我和老沈在一位当地的热心朋友的帮助下，驱车一百八十公里来到第一任船长冈那尔・西尔弗伯格先生的家，据船长本人说，这是个典型的北欧海员的家，围绕一座两层楼的砖房是一片广阔的私人农场，船长在农场里养了许多牛、羊和马。船长一般半年在海上，半年在家中。

　　我们在船长的家里还见到了他年轻的妻子和三个漂亮的孩子，并有幸听到了他们夫妇俩的爱情故事。西尔弗伯格船长今年五十三岁，1998年，他被派往一艘训练船上做船长，而船上当时二十七岁的大副后来就成了他的妻子。

　　我们匆匆的访问只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因为我们决定把启程前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但我相信，在船上，我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听这位百里挑一的船长向我们讲述他的航海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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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万岁”

    上午十一点钟，码头上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前来送行的哥德堡市民，瑞典国家电视台的现场直播也开始了。一队身穿十八世纪瑞典王国军服的军人踏着整齐的步子走来，与警戒哥德堡号的现代警察进行了换岗。

　　紧接着，在码头边临时搭起的舞台上，瑞典歌唱家开始一展歌喉，祝哥德堡号一帆风顺。

　　中午时分，专程从斯德哥尔摩市前来的中国驻瑞典大使吕凤鼎先生赶到现场，他在与哥德堡市市长进行了短暂的见面后，对在场的各国媒体发表讲话说，相信哥德堡号的中国之旅一定会增进中瑞两国人民的理解与友谊，中国人民期待着哥德堡号的到来。

　　下午一点钟左右，瑞典艺术家在舞台上的表演结束了，吕凤鼎大使、哥德堡号船长西尔弗伯格先生，三位船员代表，随船的瑞典女记者丽莎和我本人被主持人引到舞台上，直接面对场下上万名哥德堡市市民和数百万计的瑞典电视观众。

　　当主持人把话筒伸向我时，他用英语问道：“我听说你和你的同事沈是仅有的决心随船去中国的人，在这样长途的旅行中你们不会觉得乏味吗？”我当时脱口而出：“不会的，我刚刚看到许多漂亮的女船员已经上了船，所以我相信沿途一定很有趣。”我的回答引起在场观众的一阵哄笑，主持人于是对指着我对瑞典女记者丽莎说：“嘿，你可要监督他呀。”

　　下午一点半钟，当我手持国旗随最后一批船员踏上甲板时，码头上的上万观众鼓起掌来。

　　脚下的甲板在缓缓移动，我开始在扶栏前挥动这面五星红旗，码头上的人们开始欢呼，有的人甚至用英语大喊：“中国万岁！”

　　一位水手长提醒甲板上的人们，要鸣放礼炮了！于是大家马上用手捂住耳朵，尽管如此，随阵阵青烟从船舷两侧打出的礼炮在我们听来仍是震耳欲聋，每一响礼炮都引起岸上人群的一阵欢呼喝彩。

　　船舷上年轻的船员们在向他们的亲人挥手告别，上万观众汇成一股巨大的人流在码头上随哥德堡号向前移动，水手长将年轻的船员们召集在船舷，一起唱起了瑞典音乐家专门为这次哥德堡号起航创作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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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上送行的观众走到了码头的边缘，他们的欢呼声和身影越来越小，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启程仪式很快又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瑞典人均收入在全世界名列前茅，因此许多家庭都拥有私人游艇，当哥德堡号驶向哥德河中心线并向入海口进发时，我们发现，哥德堡号的前后左右已汇聚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游艇，它们正簇拥这艘大帆船前进。时而，有身手矫健的小快艇凑上前来，向我们的大船拉响汽笛，而哥德堡号也不时拉响那低沉的汽笛还礼，就像一个老绅士在抚慰一群可爱的孩子。天空中，有两架直升机在追随着哥德堡号拍摄，构成了一幅立体的欢送画卷。

　　下午四点，哥德堡号从哥德河上的码头驶到了河的入海口，追随我们的游艇越来越少，一切渐渐归于沉寂，哥德堡号将独自面对大西洋上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