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英雄》

思麦 · 发表于 2002-12-23 11:17:39

西元2002年12月20日，《英雄》在全球公映的日子。尽管几乎错过，不过那天夜里，在x大校园礼堂，还是有幸与他相遇。
 走在赴约的路上已是黄昏，阴暗的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忽然有些许不知来时路的感觉了。四处张望一下，没错，是这条路啊，北上，在西侧，就该看到那个礼堂了。宫崎俊动画片里常有的迷失感觉忽然像伞一样笼罩了我。还好，远远的，隔着暮霭沉沉中的雨雾，我看到一群和我一样等着赴约的水墨身影，淡淡的、错落的、一笔一笔的搭在石阶上。那种迷失感觉消失了，就像我到了温暖的屋檐下，自然的把伞收了起来一样。
 
 礼堂门口有MM在卖《英雄》的阅读本，就是前段时间粱冬跑来访问的那家书店的MM。书价=票价。我翻了翻，虽是漫不经心的几瞥，怎么感觉像剧本的文字，一行即可成段，简洁而无表情。有点点象古龙的剑。MM认真地说不是剧本，是象剧本一样的小说。是么，于是我又翻了翻。好像对白很少，简短的句子多是冷峻的描述。印象中对话总是支撑剧本的最好东东，这个，兴许真的不是吧。于是我向MM报以投降的微笑，放下了它。
 
 礼堂里好多人，座无虚席，连过道里都开始加座。我们赴的是怎样的一个约？
 
 灯光渐次熄灭，英雄藉着夜色，踏马而来。
 
 史说秦国以玄色为贵。果然，青黑色的辽阔山脉背景前，绝尘而驰的千万武士和坐骑，迎风飘飘的营旗，满目皆是浓浓的玄色。
 
 李连杰扮演的剑客无名，亦是一身玄衣，冷冷的坐在车上，任凭四周万马奔腾，兀自巍然不动。这表情一直持续到他被护送进了秦宫，在二十步之遥面对秦王，开始讲述他与长空的故事。
 
 无名长空之战，无名使剑，长空舞矛。那一战的场景，是在秦国的一家棋馆，灰色调的棋馆，只有黑白两色棋子的棋馆。斯时，细雨滴檐，盲公抚琴，有种南方熟悉的秋雨意味。
 
 本来那个盲琴师是想逃开这一场鏖战的，无名给他银子，央他在一旁抚琴助兴。看到这里，黑暗里传来看客们年轻的笑声，我也粲然。因为我知道今晚的约会我怕是不会沉溺其中，被剧情左右心情了。就像京剧票友看戏一样，注意力不在于唱的内容，而是在于配乐的韵味、武打的功力、乃至服饰、布景。
 
 伴着老琴师的筝筝古琴之声，一场貌似京剧武片的剑矛会铿锵登场。真真是好身手！配上程晓东的武术指导，一场武斗充满了视觉美感。谭盾的配乐里不时传来类似秦腔的人声吆喝，戏曲的感觉极强。
 
 这一战，当然，无名赢了。
 
 镜头回到秦宫，秦王看了缴来的残剑飞雪双剑，赏无名进到距他十步之遥的地方，继续讲述他与他们的故事。
 
 一开始，无名给秦王描述了一个情杀版。无名借求字之名来到赵国临城的一家书馆，向隐居于此教字为生的残剑求一个剑字。飞雪长空残剑如月，多美的名字，可是他们之间汹涌着畸形的爱恨情仇，然后彼此窥破心事，然后飞雪杀残剑，然后如月报仇，然后无名斩飞雪。
 
 这段故事的服饰基调是大红色。可灯光下的大红，有几分诡秘与怪异。连同他们的表情，笑的暧昧，爱与恨的面孔都来的有几分狰狞。作为看客的我，对这一段戏印象最深的还是武打―那场在金黄色的胡杨林里，飞雪如月红衣飘飘，宛若芭蕾的武打。一边欣赏着映着蓝天漫天飞舞的黄叶，一边想这是内蒙还是新疆的胡杨林，什么时候去瞧瞧。
 
 秦王在从前的刺杀行动中见过这一对敌人夫妇，欣赏他们的磊落，自然认定无名的这个版本失实，继而推测出无名的剑客身份。然后，秦王想象了一个蓝色的爱情故事版。在这个版本里，两人之一必须牺牲以给无名进殿十步的理由。飞雪剑快，抢先伤了她挚爱着的残剑，然后得以从容赴死。死后的飞雪，安置在湖中央的亭子里，而无名残剑则在一旁飞上飞下，以打祭奠。这个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好几个人都认出了这湖水来自九寨沟。于是，在观看武打的空档，我仔细辨认究竟是哪个海子、什么季节。大约是秋冬季节吧，薄薄的一层初雪淡敷在绿色将尽、华美的秋色已悄然浮现的容颜之上。海子的水还是那么清澈，映着山的容颜，映着两个已全然不顾地球的引力定律，打得不亦乐乎的剑客。可是，当他们打斗时候溅起的一滴水珠滴到宛若睡美人一样沉睡着的飞雪那宁静的面庞时，当深情的残剑停止一切动作，悄然俯身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希望能有一吻唤醒这沉睡中的美人。残剑只是轻轻拭去了那颗水珠。
 
 旁边一位难得沉浸剧情中的男生，趁着换片的空档，悲愤的掐着前排另一位哥们儿的脖子摇晃着嗔道：你能不能别讲话，别傻笑了，还让不让我看啊！我好惭愧，因为我也一直都是玩票一样的看着，什么细节都注意到了，可就是不关心情节。我隐约感到了这部片子是讲一个关于牺牲的故事，一个会超越爱情与国界的关于牺牲的故事。余下的，好好看吧。
 
 接着，无名向秦王讲了真正的白色版本。无名是剑客，一个拥有十步一杀绝技的剑客，而且已成功地站在距离秦王十步之遥的有效距离里。为何不动手？因为残剑试图阻止，因为飞雪愤然刺伤所爱的人，因为残剑最后的一番话--为了天下，一个人的痛与天下之痛比，那就不算痛了！甚至赵国对秦王的仇恨，也无足轻重！残剑的话，影响了无名，最终，他选择了不杀。在临城眺望结局的飞雪，一身白袍绝望而又出离愤怒策马狂奔在夕阳时分的雅丹地貌山谷里。那山谷，象镀了一层金黄色的赵国废都，象飞雪心中坍塌了的卫国理想，象飞雪决意废弃的爱情城堡。而独自承受牺牲的痛苦却无人能解的残剑，紧随其后。飞雪拔剑指向残剑，残剑用身体而非剑刃化解了飞雪的愤怒。就在那一片山谷之上，飞雪拥着残剑，用同一把剑刺向自己，为了天下，他们用这样的姿势永远彼此守护着，笑看脚下那一片山谷。此时此刻，全场的看客似乎都被感动的鸦雀无声，除了我身后一个稚气的3岁小孩―他清脆的哈哈一笑，然后对他妈妈说，这里不让大声讲话对吗？天，我真的好爱这个童真的小孩，他不让我们沉静到一丝的幻境中去。
 
 影片的最后，无名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了秦王一统天下的理想。当万箭穿心的无名被千万秦国武士簇拥着，就像他当初被簇拥着迎进秦宫的时候那样―只不过阴阳相隔了―那个清脆的童声又响起了―妈妈，那些解放军叔叔在干什么？
 
 天，一个让我笑看英雄的小神童。